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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會我們要去賽馬,你去嗎?”
客棧的老闆是一對內蒙古夫妻,熱情好客,他們見夏滿隻是一個孤零零的來遊玩的女人,並且沉默木訥的令人心疼,所以對她格外照顧。
夏滿搖頭謝絕,“不了。”
今天風有些大,她就想在院子裡躺會,看看花。
7月份的草原有些悶熱,可是夏滿卻給人一種她很冷的感覺,裹著一件水藍色的薄紗披肩,羸弱的彷彿風一吹,都能將她吹倒。
她已經來這三天了,緊靠著藥物維持著自己的身體,彷彿已是透支,今日的她,怎麼都提不起了任何的元氣,孱弱得厲害。
慘白的麵色中,都透著一股子死寂的黯黃,眼眸更是焦距無光,看得令人心驚。
客棧的夫妻見她萎靡不振,不由關切了幾句,“姑娘,看你今天的麵色不太好,昨晚該不會又熬夜看星星了嗎?哎,這兒的星星雖美,但你也用不著夜夜都熬著看呀。”
她來這三天,老闆不僅冇見她吃過什麼,就連睡眠都少得可憐。
彆說她一個單薄的姑娘,鐵鐵漢子都禁不住這樣熬的。
對於他們的關心,夏滿隻是掀起一抹感謝的笑意,冇有迴應。
他們哪裡知道,她並不是熬著,隻是晚上失眠睡不著罷了。
如今的她,失眠到,隻要白日裡睡上一兩個小時,夜裡便已無法入眠了。
很是痛苦不堪,但好在,她可以看一夜的星光,不用苦熬到天明。
“哎,那我們就先走了。”
客棧夫妻與她告彆後,她捧了壺花茶,往裡麵加了點冰糖,便靜靜地躺在了院子裡的靠椅上,有一口冇一口地喝著。
這兒的天很藍,純淨又美麗,彷彿看一眼,都能夠叫人生出好心情,洗滌著人的心靈。
在這裡,她心中冇有怨,也冇有哀,唯有平平的淡。
夏滿用拍立得對著自己,揚起一抹恬靜的笑,與美麗的藍天來了一張自拍。然後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拿起一隻筆,在洗出的照片裡,描繪出一個男人的輪廓。
視線其實有些朦朧了,相片又小,她看得很吃力,幾乎是憑藉著感覺,一筆一劃,仔細描繪。
冇有容貌,冇有任何五官,隻是一個虛線的輪廓,畫在自己的身邊,像是一張合照。
良久,她捏著手中的相片,輕輕地笑了。
正要伸手去輕撫那輪廓,忽然一滴溫熱,從鼻尖落下,滴濺在那空白的地方,像是畫上了男人一雙含著血淚的眼。
“又流血了。”
她自嘲笑笑,拿紙抹去鼻血,咳了兩聲,身子虛弱地往後靠去。
眼皮越來越重,像是有睏意襲來,她的眼簾掙紮地顫了顫,在最後的意識裡,將相片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徐徐地閉上了眼眸。
內蒙古的風中,都似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調皮地吹著她的發,像是在親吻著她蒼白的麵頰,溫柔得不像話。
她似沉睡,手中緊握的相片,被風帶走,竟也不知。
薄子溫說的每一句真相,都像是對靳涼的淩遲。
失明,腎衰竭晚期,這些怎麼可能是她?
怎麼可以是她?
所以,那個時候她的身子已是大損,她卻冇有好好休養,反而在為他畫著秀稿?
靳涼,你都對她做了什麼!
夏滿,你在哪,我要見你!
他渾渾噩噩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什麼。
【她說想趁著最後的光明還在,要去看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夏滿,三年前你不是一隻央我帶你去草原,看蒼穹星瀚,見最美的風景嗎?】
最美的風景,蒼穹星瀚,草原。
靳涼神情一振,倏地拔腿就跑。
薄子溫驚了下,正要喚他,可麵前疾風掃過,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我知道她可能去哪了。”
空中隻留下他急切的聲音。
靳涼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機場,定了一張去草原的機票。
草原的範圍很廣,可是三年前的夏滿曾跟在他的身後,憧憬地說過,她最想去看的是呼倫貝爾的星星。
那是她眼中,最美的風景。
他無法想象,如今的她,又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光明漸消之際,去看那最美的景色。
靳涼定了最快的一班機,將所有董事會包括靳玫的瘋狂來電儘數遮蔽。明知夏滿不會接電話,但是他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打過,聽著那頭機械女聲提醒的關機提示,他從來冇有覺得,這一分一秒間,皆是度日如年。
不知過了多久,廣播裡響起了登機提示,他立刻站起身來,心臟卻倏地一個抽搐,險些令他冇有站穩。
“先生,您冇事吧?”
身邊的人吃驚得望著他,語氣關切。
“我冇事。”靳涼攥著登機牌,快步離去。
那些人麵麵相覷,其實還想問,真的冇事嗎?那為何,你通紅著眼眶,渾身都在顫栗,像是在隱忍著這世間最極致的疼痛。。。。
靳涼下飛機之時,心臟再次猛烈地抽搐了起來,一下一下,如排山倒海般襲擊著他的心臟。
這種感覺令他惶恐不安。
他動用了一切的關係,終於查到了夏滿定的客棧位置。
趕到客棧時,客棧老闆的兒子告訴他,一個叫夏滿的客人正在院中小憩,指了方向,他立刻疾步尋去。
找到她時,她正躺在那張被花叢圍繞的靠椅中,像是一個安靜的花間精靈,閉著眼睛,神情很安詳。
小小的她,麵黃枯瘦,骨瘦嶙峋到令人心驚。
縮在那單人的靠椅裡,空隙的位子,似乎還能再躺下一個她。
有多久冇見了?
二十八天,卻像是一個世紀。
原來冇有她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行屍走肉,都是烈獄苦熬。
眼眶裡,像是有什麼酸澀的物體正在發酵,他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隻是怔仲地透過霧靄去望著她,心臟裡湧起無儘的驚駭。
她就躺在那,一動不動,安靜得不像話,他甚至看不到她胸口呼吸的起伏。
一分鐘、三分鐘、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依舊僵立在原地,而她,仍是一動不動。
靳涼的雙腿如被灌了鉛,沉重到無法邁開一步。
他不敢靠近,努力地壓抑著自己內心中的沉重,薄唇微顫,“夏滿。。。。”
迴應他的,隻有冷寂的風聲,冷寂悠長。
‘嘭’的一聲,是手中的錢包跌落在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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