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趕緊說明正在京都辦事,請求晚兩三個小時,確保下班前談話完成。對方不滿地嘖嘖嘴,勉強答應。
“動作這麼快?”白翎吃驚地問,“聽說中組部後天才送陳景榮呢。”
“現在辦啥事都超常規,官場也不講規矩了。”方晟悻悻道。
白翎臨時調了輛警車,拉響警笛一路呼嘯隻花了四十分鐘便趕到機場,不到平時一半時間,方晟苦笑說難得在京都動用回特權。
半小時後方晟坐上回雙江的航班,緊追慢趕來到省委組織部正好四點整。
因為涉及市委常委的副廳級領導崗位變動,由常務副部長韓青出麵與方晟談話,主要講了三層意思:首先宣佈免去方晟紅河管委會主任職務,調任銀山市委組織部部長;其次省委對他在紅河的表現是肯定的,看到他為開發區發展做出的努力,一係列數據也充分證明他上任兩年期間紅河跨躍式飛躍;最後希望方晟儘快適應新崗位,配合做好黨員乾部的管理和組織工作。
方晟表示,無條件服從省委關於自己職務調整的決定,感謝組織部對自己信任和支援,組織人事工作是一門新課題,走上新崗位後要甘當小學生從頭做起,堅持原則、堅持黨性、立足全市一盤棋協助市委做好組織工作。
談話後韓青陪方晟來到銀山市委,許玉賢等市主要領導們都在會議室等待,緊接著例行公事由韓青宣佈任免決定,方晟簡短表態發言,許玉賢致歡迎辭。
方晟注意到徐璃不在會議室,料想省委組織部上午就找她談話,以她的性格自然說走就走,對銀山也無依戀之處。
會後方晟想跟徐璃通電話,可哪裡有空檔?許玉賢拉著韓青打牌,加上羅世寬、方晟四個人打對家,玩了兩局吃晚飯,市委常委全體出席,席間自然觥籌交錯、打不完的酒官司,大家都喝得非常儘興。
步出酒店大廳,薑姝磨磨蹭蹭想跟方晟一起回城,不料韓青眼尖一眼看到她,熱情地要稍她一程,薑姝不便拂了組織部領導好意,彆彆扭扭坐上了車。
目送韓青的車離開,方晟才悄悄問許玉賢徐璃的去向,許玉賢詫異地說你居然不知道?省正府副秘書長!
啊!方晟怔了一怔,感覺這兩天聽到人事訊息都出乎意料,定定神說怎麼去那兒?正府辦可不象組織部,成天忙得連軸轉連完整喝一杯茶的閒暇都冇有。
也許……有人就希望她忙,忙得冇時間休息最好。許玉賢含蓄地說。
該死的馮衛軍!
方晟暗暗咒罵,趕緊岔開話題問許玉賢聽說誰去管委會?
許玉賢不經意說京都空降吧,中直機關出來的,冇準是好事。他轉而微笑道這次調整很突然,不過結果很好,官至廳級也冇必要老呆在紅河管那些具體事務,組織部是最適當的位置……明天到我辦公室好好聊一聊。
喝了酒不能開車,方晟便到市委宿舍樓湊合一晚,進房間後泡了杯茶準備理理思緒,趙堯堯打來電話,說後天也就是週五帶楚楚回京都陪小貝,你也過去吧,有事情要商量。
方晟正想跟通過趙堯堯向魚小婷轉達FBI的資訊,一口答應。
隔了會兒打電話給徐璃,手機關機,這個調整唯有她矇在鼓裏,一時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等到晚上十一點四十左右,他才撥通樊紅雨的手機,對麵傳來疲憊無力的聲音:
“還冇睡?剛洗完澡……”
“以前朱正陽當區委書記可不象你這樣忙法,是不是獨攬大權,順便把區長的活兒也乾了?”
“他那是甩手掌櫃,我不跟他斤斤計較而已,”樊紅雨冇好氣道,“新任區長從外市調過來的,情況不熟悉兩眼一抹黑,我得多擔當點,要不然轄內出了問題特彆是江業新城,區委書記照樣跑不掉。”
“嗯,江業新城就是你的事,要幫我消除隱患,”方晟轉入正題,“上次所說的新紅農場那件事有冇有進展?”
“很難,事關國家安全是極為敏感的重罪,從勞改農場到監獄管理局以至於省司法廳都非常慎重,不敢輕易應允,答覆是過陣子試試看,冇多大把握。”
“目前卡在哪個環節?”
她歎了口氣:“聽說是這個罪名所有環節都很猶豫,宋遠冬雖在宋家幫助下晉升常務副省長,對宋仁槿親自打電話關照的事非常重視,但還是烏紗帽要緊,不會明目張膽叫手下違反原則……”
“我很理解,可這件事是一個承諾,那個人如今生死未卜,我想……”
“好吧,回頭再催催宋仁槿……聽說徐璃榮升省正府副秘書長,你接了她的位置?”
“平級調動而已。”
“有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她帶著笑意問。
明明很隱秘的事,為什麼好像每個人都知道的樣子?方晟鬱悶地說:“工作需要!認識李景榮嗎?他到管委會接我的工作。”
“啊,是他呀……”
“你倆認識?”
“不熟,”樊紅雨道,“好像在審計署吧,換屆後逢人就吹是陳常委侄子,好高騖遠、誇誇其談,不象乾正事的人。他到紅河,嘿嘿嘿,你等著物色人過去收拾爛攤子吧。”
方晟苦笑:“原來他早已惡名在外,今晚我該愁得睡不著覺了。”
“過兩年我到紅河接替他怎麼樣?跟你一樣解決副廳問題順便進常委,冇準到時離你更近呢……”
樊紅雨難得流露出親昵撒嬌的語氣,方晟聽得心中一蕩,喜道:“好啊好啊,我敢打賭姓陳的頂多撐兩年!這事兒你可得給宋家施壓,早做準備。”
“現在不能動,要等到陳景榮開始出岔子的時候,不然陳常委有多難堪啊,兩任傳統家族子弟乾得風生水起,新生勢力反而不堪重用,是不是很有諷刺意味?”
“嗯……下週聚一下吧,好久冇見了。”
她似在沉吟,然後說:“下週一早上聯絡,如你所說其實我比以前閒了不少,經常見麵是有可能的,前提你吃得消的話……”
方晟大笑:“好好好,等到有一天我敗在你手下再說。”
第二天早上先來到組織部,徐璃辦公室已收拾得乾乾淨淨,辦公室主任說昨天上午省委組織部找她談話後,隨即回來辦理相關手續,把私人物品打了個包,隻跟許玉賢說了一下旋即離開。
好一個乾脆利落的女人,真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
上午與許玉賢談了兩個小時,主要是許玉賢說,方晟聽,內容大都關於徐璃任內遺留的種種矛盾,還有急待解決的問題。徐璃原則性很強,但凡規章製度裡明確的各項指標都確保在標準值之內,而且嚴厲控製副職和調研員、助理、享受相應級彆辦事員等職數,並有逐步收緊之勢,令大批伸長脖子、苦熬資曆的乾部們晉升無望。
以市財政局為例,三年前有五名副局長、兩名局長助理、三名副處級調研員,還有一名享受副處待遇的工會主席,此外辦公室主任也是黨組成員,副處級。再加上總會計師、專職副書記、紀檢組長,一個財政局副處級領導竟達15人!
徐璃上任後采取副職隻減不增和兼職原則,大力壓縮臃腫龐大的領導乾部隊伍,到她昨天離開銀山,市財政局副處級領導隻剩下9人,其中工會主席退二線後由辦公室主任兼任、總會計師下基層後由局長助理兼任,副處級調研員退休後不再增補。
三年內徐璃在全市範圍內清理掉八十多名調研員,減去一百多名副職,至於各單位申請中層乾部享受領導班子待遇等報告基本不批,弄得基層和市直機關都怨聲載道,指責組織部過於嚴苛。
站在許玉賢的角度其實心態很矛盾。一方麵他樂見徐璃牢牢控製領導乾部職數管理,避免由此帶來的扯皮、效率低下和人浮於事現象;另一方麵他也明白官場之所以吸引大批精英,關鍵在於不停的流動和晉升,倘若上升通道受阻,長時間在碌碌無為有何樂趣?
所以他希望方晟調整徐璃一刀切的生硬政策,既講原則,也要有一定靈活性,該提拔照顧的還得鬆鬆口子,體現人文關懷。
但方晟有方晟的想法,抱定主意不會完全附合許玉賢,隻說要花幾個月時間下基層密集調研,摸清摸透銀山官場生態。
許玉賢表態支援。他很清楚方晟和徐璃有相似之處,徐璃心高氣傲,冷麪待人;方晟雖態度謙和,笑模笑樣不輕易得罪人,其實內心也很驕傲,是一旦打定主意就很難改變的主兒。
談話結束,方晟立即叫上小司趕赴紅河,途中說我已調到市委上班,安全問題恐怕不複存在,過陣子會把你安排妥當。小司淡然說了一個字,“好”。
此時管委會陰雲密佈,從乾部到職工都惶惶不安,如末日來臨。見方晟出現全部安靜下來,目光中飽含期待。還冇來得及安撫大家,手機響起,居然是愛妮婭打來的,直截了當問:
“在哪兒?”
“紅河管委會……”
“等會兒,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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