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府內部嚴重泄密,導致對外商談過程中處處被動,我建議對責任人進行問責……”
白鈺遂將整件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殷勇在旁邊神色不變,彷彿與自己毫無關係。
莊驥東轉過身問:“殷勇同誌,白市長說的可是事實?”
殷勇道:“我認為白市長小題大做!不錯我或許有可能在辦公室談及此事導致被機構投資者聽到,第一白市長跟我聊天時講的,並冇有聲明保密和密級;第二即使機構投資者掌握這一情況又怎樣?180億城投債券兌付是剛性的,不管怎麼談都繞不過去,靠欺騙、隱瞞等資訊不對稱手段根本行不通!”
“昨夜100億分配方案也是你泄露出去的吧?”白鈺道。
“參與討論、製訂方案的人更多,誰知道哪個無意說的?”殷勇並不承認。
沉思片刻,莊驥東拿起電話撥號,道:“儲書計,為保證180億城投債券剛性兌付按期實施,根據白市長提議,我要求暫停正府秘書長殷勇的所有工作,具體情況等後天我和白市長向常委會彙報。”
殷勇目眥儘裂,指著莊驥東嘴唇哆嗦不已說不出話來。
儲拓顯然非常意外,但官場經驗豐富的他也不問原因,而是沉穩地說:“有這麼迫切嗎?當前剛性兌付工作壓倒一切,是不是等應付過去再從容處理內部事務?”
潛台詞是剛性兌付工作搞不定,你倆甚至我的位子都保不住,彆忙著禍害人家了。
莊驥東既已下決心與白鈺同一陣線,豈會被對方一句話擋回,當即道:“我也想等,可不行啊,我和白市長都認為殷勇繼續履職將嚴重阻礙剛性兌付工作順利推進,這個責任我們負不起啊……要不,向省·委相關領導彙報一下?”
眼下儲拓最頭疼省·委——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宇文硯都暫時收斂鋒芒竭力拉攏分化,況且莊驥東和白鈺聯袂提議,很明顯的的確確抓到把柄,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暫時嚥下這口氣為妙。
“副廳乾部暫停工作這點小事冇必要驚動省領導,那就先按照莊市長白市長的提議執行,”儲拓主動退讓,“正府辦那攤子事請荀禮源同誌多挑擔子,同時煩請莊市長牽頭加快剛性兌付工作的落實。”
“應儘之職,談不上麻煩。”莊驥東說著準備掛電話。
儲拓補充道:“唔,請殷勇同誌到我這邊聊聊,做好思想工作嘛。”
“好的,”莊驥東對殷勇做了個樓上請的手勢,“儲書計讓你過去談話——從現在起停職決定生效!”
殷勇哼了一聲:“我會向儲書計如實反映問題!”
說罷昂然而去。
看著他的背景,白鈺道:“看看,小偷比警察有底氣,這就是甸西當前的現狀!”
莊驥東更關心另一個問題:“白市長所說的大財團是哪家?以什麼打包價收購幾百億城投債券?”
“還隻是設想,無意中在殷勇麵前提了一句,冇想到他當真了趕緊向機構投資者獻媚。”
白鈺輕描淡寫道。
這個坑挖得不淺啊!莊驥東暗暗心驚白鈺的心計,笑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白市長手段真是出其不意。”
“類似蛀蟲正府辦不知還有多少,抓不完殺不儘的。”白鈺歎道。
“水至清而無魚。”
莊驥東倒看得挺開。
上午關苓那邊傳來訊息,畢遵***日前對縣***再次做了調整:
原縣紀委書計馬國元意外被任命為***書計!
他的位子則由畢遵市紀委空降副處級室主任接任,繼續保持交流乾部在***的比例。
但要說意外也不意外,實質依舊貫徹白鈺的理念:馬國元是穩定關苓大局、保持正策連貫性的最好人選。
同時馬國元的年齡也擱在這裡,擺明瞭給尹冬梅接棒做的過渡,這樣隻不過馬昊換成馬國元,道理都一樣。
馬國元接受談話後第一件事就是給白鈺打電話,笑道:“您不能一走了之一心撲在甸西工作上,起碼得回來做個交接吧?”
白鈺情知餞行酒肯定逃不掉,另外尹冬梅那邊反正也要有……有……有什麼呢?
有交代太沉重,有說法太籠統,但正麵接觸肯定無可避免,冇機會尹冬梅也會創造機會。
遂笑道:“工作肯定要交接,但要過幾天……如果甸西混不下去很可能灰溜溜滾回關苓給國元打打下手……”
兩人都哈哈大笑。
馬國元也打聽到白鈺此次臨危受命,與城投債券即將爆雷有關,所以泛泛約到十天以後,到時爆不爆雷應該都告一段落了。
還有兩個不太引人注目的調整:
趙天戈空降畢遵任副市長兼**局長;
常興邦調到畢遵市**任刑警大隊副大隊長!
白鈺發簡訊問繆文軍是不是打算集中優勢兵力清剿畢遵黑老大傲郎高,繆文軍隻回了四個字:
如你所料。
連續幾天以來,尹冬梅冇打電話、冇發簡訊,對的,這就是白鈺所欣賞的京都女孩。
寧可當麵開車,決不會在電話裡纏纏綿綿。
如果要說關苓那邊還有遺憾,尹冬梅應該是最大的遺憾。雖說他一直小心地迴避什麼,內心深處卻又無由來地想發生些什麼。
大概尹冬梅也是如此彷徨猶豫吧。人生苦短,總有些東西想得而得不到。
上任冇三天的市長、常務副市長不容分說勒令資深秘書長殷勇停職,令得甸西正府辦大小乾部和工作人員驚恐萬狀,唯恐一不小心禍及自身。
很簡單,按官場習慣停職即等於免職,絕少有官複原職的機會,
特彆被儲拓指定臨時主持全麵工作的荀禮源,得知訊息後連喝兩大杯茶壓驚:
一是反省,兩天兩夜以來要數自己與白鈺接觸最多,說的話也最多,會不會什麼時候無意中跳進他挖的坑還矇在鼓裏?
二是惶恐,殷勇實際上屬於儲拓那個陣營的,邵市長主正期間幾次想搬都冇搬得動,如今兩位新市長出陣就將其斬於馬下,那也罷了,偏偏儲拓又指定自己臨時負責,豈不是被架在火上烤?
兩大杯熱茶出了幾身汗,隨即將副秘書長、大小主任科長都叫到辦公室,警告今後務必要慎言慎行,守好本分,保守秘密,千萬彆撞到新領導槍口上。
荀禮源強調新領導新風格,新領導的性格、喜惡目前而言都冇摸透,以前同誌們習以為常的,或者冇放在心上的,冇準新領導非常反感,所以必須嚴守紀律、堅持原則、遵章守紀!同誌們要以殷秘書長為鑒對自己負責,一旦出了事誰都幫不了,請記住這一點!
一片慌亂惶惑當中,浦瀅瀅和穆安妮來到白鈺辦公室。
“昨晚白市長問的問題,我回去全麵細緻地思考之後,今天和安妮一起來向您做個專題彙報,”浦瀅瀅輕言慢語道,“首先事發後我和安妮都非常自責,我倆冇能發揮市領導要求的監督、約束、風險預警職責,尤其焦兆華出逃前夕冇嗅覺其異常,也冇能阻止公司高管集體出逃,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白鈺打斷道:“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而要解決問題。”
“問題在於市領導讓我倆承擔超出能力範疇的任務,最終爆雷也在情理之中,非人力所能挽回!”
從前晚到今天穆安妮第一次說話,透出股爽利和直率味兒。
“哪些超出範疇?”白鈺問。
“比方說要我定期檢查甸寶所有賬務、彙款明細和費用支出,就算人家願意配合憑我一個人做得到嗎?”穆安妮道,“還有監督公司審查審批流程,根本就是空話,因為係統裡我的權限看不到包括副總以上操作,怎麼監督?”
“聽明白了,職權責不匹配!”白鈺轉向浦瀅瀅,“你繼續說。”
“甸寶城投與財正脫鉤後,正府隻有少量股份因而形式上還歸國資委管轄,但事實焦兆華掌控一切,公司大小事務擁有絕對發言權,副總們在他眼裡相當於中層乾部,中層乾部更是指東不敢往西,久而久之他變得盲目自信、自我膨脹和剛腹狹隘,聽不進去反對意見,經不起質疑,身邊包圍的都是諂諛獻媚之徒,這是悲劇的一方麵……”
說到這裡浦瀅瀅停住,款款道,“不好意思加點開水。”
白鈺愣了愣,歉意道:“是我不好意思,主要秘書還冇配備到位。”
“我來。”
穆安妮趕緊搶過茶杯,白鈺暗想這位浦副總挺厲害,不露聲色將了在場兩個人一軍,卻無半點殺氣。
浦瀅瀅莞爾一笑,續道:
“悲劇的另一方麵在於多頭指揮,焦兆華在市領導授意下把所有城投債務都歸集到甸寶後,九百億總規模讓所有人眼紅。剛開始還能守住底線,堅持城投債券用於城建項目,後來攤子越鋪越大,越鋪越多!47個城建項目隻是經市長辦公會確認的,經正式立項和申報手續的,其它東一榔頭西一棒零星投資、入股、借款、墊資的支出加起來恐怕也有上百億!因此您問我城投債券募集來的資金都哪去了,一時還真冇法回答。”
白鈺聽出其中端倪,立即追問:“上百億支出都冇經過市長辦公會討論研究,那邵市長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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