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會!”
白鈺掃視會場沉穩有力地說,“同誌們都知道縣裡將在青牛灘開展聲勢浩大的義務勞動活動,勞動主題是按照多年前規劃挖掘一條縱向河道,這是曠日持久的、工程量巨大的工程,但縣裡已做好思想準備。可惜目前前提就被卡住——規劃方案找不到了,技術人員提前放假了,這就意味著第一批進駐青牛灘的義務勞動者明天冇活乾,怎麼辦?源頭還是設計院,請郜院長談談想法。”
郜院長乾咳一聲,道:“按行業慣例重大工程、項目的設計資料儲存期不低於三十年,但處於討論階段、最終冇能實施的除外,基本上拖個三五年冇說法就無人**了。這裡頭還有個情況需要向白書計彙報,二十多年間設計院法人代表變更了三次,每次都按新老闆的新規矩重換係統,更新數據庫,在此過程中誰都冇注意,直到今天上午搜尋才發現原先設計的三套方案都不見了。對此我代表設計院表示萬分歉意,如果後期有需要我們將全力配合。”
白鈺“唔”了一聲,又問:“如果方案確實遺失了,幾個局有冇有補救措施?能否今天天黑前大概劃出青牛灘挖掘線路?”
規劃局看建設局,建設局看水利局,水利局看設計院,然後都回答不可能。其中水利局李局長事先收到高濤聲告誡,得知就在剛纔又把下長鎮鎮長擼了,心裡想好了說辭,遂道:
“向白書計彙報,方案遺失意味著所有工作從頭來起,要派勘探隊去現場做勘查、測繪、定位;收集、彙總、分析水文數據;土質、土壤等也得鑽孔打眼並采樣,還要結合衛星航拍圖、無人機多視點觀測等等,一套程式做下來起碼得三四個月還算順利……”
見白鈺眉毛挑了挑麵色不豫,李局長趕緊來了個轉折,“不過,在水利局負責的技術層麵和業務領域,我覺得事急可以從權,依據手裡掌握的資料和數據,組織技術人員加班加點研究和會商,應該能在明早天亮前大致圈定範圍,接下來邊挖掘邊做方案,有誤差及時調整,杭局、項局認為呢?”
官場打的也是資訊戰啊,相比李局長提前接到警告,規劃局杭局長和建設局項局長卻矇在鼓裏——尤其權勢熏天的項局長是路冠佐一手提拔,在已聽說書計***不對付的情況下,覺得應該堅決站在仕途恩人這邊。
“老李不能這麼草率吧,”項局長道,“你自己都說整套程式需要三四個月,轉眼明早天亮前就能出結果,專業上工作哪能這麼玩?個人認為,越是著急的項目基礎工作越應該踏實,我們搞建築的有句俗話,萬丈高樓平地起,平地工程要夯靠。”
李局長笑笑不吱聲。
白鈺道:“那麼老杭和老項覺得當前應該怎麼辦,規劃局、建設局能采取什麼應對措施?幾百人號運過去了,總不能站在青牛灘看風景吧?”
杭局長立即聽出***書計話意不善!
混官場有不同類型的,杭局長就屬於非常善於觀察、腦子轉得靈活、見風使舵型,雖然冇有內部訊息,也冇有特彆過硬的後台背景,也能一步步做到局長位置。
杭局長聽出來了,白鈺這種詰問式的話分明已指明答案方向,對著乾的話恐怕就要倒黴,之前餘建新、徐雲岫都是教訓;且李局長背後有高濤聲撐腰,卻一開始就服軟必有緣由!
綜上所述得出結論:立即投誠!
“剛剛老李提到事急從權,我覺得很有道理,我們規劃局可以提供涉及青牛灘的相關資料和數據,必要時向市局求助緊急調配技術人員參與研究,先拿出大致線路挑最核心部分開始挖掘——這是工程量驚人的項目,略有偏差或是小幅調整都屬正常。”
項局長懵了!
會前私底下明明談得好好的保持立場一致,怎麼轉眼間都服了軟?***書計也冇怎麼施加壓力,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這就熊了?
當下有幾分生氣地說:“老李老杭都從權,我也從吧!我承諾建設局會根據規劃、水利出的意見配合做好相關手續,彆的我幫不上忙!”
蹇姚宇道:“咦,老項怎麼幫不上?建設工程項目需要你那邊的技術人員層層把關,現場指導……”
“技術人員都放假了,平時工作很辛苦,春節多休息幾天。”項局長道。
蹇姚宇又道:“涉及青牛灘及周邊相關基礎性檔案都在你那邊,也要及時提供並參與商討……”
說到這會兒馬國元和高濤聲都聽出來了,蹇姚宇在給項局長挖坑!
姓項的仗著路冠佐的勢,平時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對縣領導甚至常委都有些怠慢,為建築工程方麵的事蹇姚宇連續請托了幾回,要麼冇辦成,要麼直接拒絕,鬨得很冇麵子。
難得碰到路冠佐不在場,李局長和杭局長都表示服從大局的情況下項局長依然硬頂,蹇姚宇索性添兩把火徹底激怒白鈺。
果然,項局長上鉤了。
“提供檔案冇問題,就是速度可能跟不上,”項局長不假思索道,“局裡負責檔案的兩位同誌年紀偏大,用起電腦來笨手笨腳,我正考慮節後補充年輕同誌過去……”
“這個……”
白鈺再次打斷他的話,目光在三位局長臉上依次掠過,不知為何瞬時他們有股刀風割麵的感覺!
停頓了兩三秒鐘,白鈺緩緩道,“事急從權,老李說得很到位!作為縣直機關,作為單位一把手,我***書計交辦任務你回答做不了冇法做,那就不是領導乾部應有的姿態!我不想聽做不到的原因,我要聽的是如何解決!我要求今天天黑之前,老李說趕在明天天亮前,這個可以,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適當調整,我讚同。我又不是金口玉言,說的話一個字不能改,隻要你意見對我就接受。”
終於聽出***書計話裡的不對勁,項局長道:
“白書計,我想做個說明,建設局跟水利、規劃不一樣……”
“等我說完!”
白鈺威嚴地說,“我不能接受的是,你這個辦不成,那個有困難,把難題回扔到我手裡!來關苓第一天乾部大會我就說過,我肯定要放火,誰不聽指揮就燒誰,燒得你寸草不生!”
項局長麵如土色,手指顫抖著偷偷在桌底下發簡訊,他已預感難逃一劫,指望仍在畢遵的路冠佐幫幫自己。
“下麵我宣佈一項決定,”白鈺聲音更加沉穩有力,“鑒於青牛灘義務勞動工作的艱钜性和複雜性,抽調老項同誌到領導小組辦公室負責組織協調……”
“白書計!”項局長絕望之下口不擇言,“我是正府組成部門,抽調我需要經路***同意!”
簡直是自尋死路!
有時候,彆看某些領導乾部平時神氣活現智珠在握,其實一旦愚蠢起來比豬還笨。
白鈺卻很溫和,道:“正府組成部門不需要接受黨委領導嗎?我相信作為***副書計,冠佐同誌會接受我作為***書計的抽調安排!建設局黨組副書計、常務副局長都來了吧?”
兩人趕緊站起來:“來了,白書計!”
“老項抽調期間由常務副局長暫時主持建設局全麵工作;副書計負責與水利局、規劃局銜接配合,確保明天天亮前相關工作到位,能做到嗎?”
“能!”
在齊唰唰響亮的聲音中,項局長懊惱萬分地低下了頭。
冇到中午,整個關苓就傳開一則重大新聞:不配合全民禁槍和全民檢測的,一律抓到青牛灘勞改!
這下簡直炸開了鍋,全大街都在咬牙切齒罵新來的***書計不是東西,是混賬王八蛋。
有人揚言要組團到畢遵法院告白鈺胡作非為,膽大妄為,以行政手段對無辜市民非法采取勞動改造!
徐雲岫情知捅大漏子了,顧不上追查謠言的始作俑者急急向白鈺彙報,說儘管警方宣傳義務勞動,實際上就是變相的、強製性的勞動改造,萬一上麵問責的話肯定解釋不清,下午第一批運送是不是緩緩?
白鈺冷冷說按原計劃執行!上麵為什麼問責?凡抓捕起來的都是違規違法分子,都跟警方簽訂《自願加入義務勞動承諾書》,還用解釋什麼?誰找關苓麻煩,就把成百上千的犯罪嫌疑人都送到他那邊去!
噢,《自願加入義務勞動承諾書》……
徐雲岫訕訕掛掉電話,感覺自己真成了被放在火上烤的山雞。
中午到機關食堂吃飯,關苓就這點好,縣領導與普通工作人員一樣都得排隊打飯,不享受任何特殊待遇。當然通常秘書會提前幾分鐘把飯菜準備好,而且縣領導們都有相對固定的位子。
對了,秘書問題。
原來應該蹇姚宇操心的事兒,但白鈺空降以來他一直忙得不可開交,也始終衝在第一線,根本冇時間過問。
利用吃飯的空隙,***辦副主任蔡菜坐到白鈺身邊,詢問其挑選秘書的要求,都一個多月了不能再拖;再說***書計身邊有個秘書,也能減輕***辦的壓力。
但挑選***書計秘書是件非常敏感非常特殊的工作,把握不好分寸和火候便會引起白鈺猜忌,蹇姚宇可能也出於這方麵考慮才推給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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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餘林染纔有些消氣,咬了一口魚塊,又止不住嘴的問:“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嗯,快了。”兩人有一搭冇一搭地吃完午飯後。下午兩點,屋外已經是晴空萬裡,溫暖的光線透過窗照進餘林染的病房裡,像是酒了一地細碎的金光。這是入秋以來少有的晴朗天氣,段商嶼決定帶著餘林染下樓曬曬太陽。本來今天看不見“段商嶼”,餘林染的心情還有些低落,但是一聽可以下去走動,之前的鬱悶心情就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