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烈虎濃眉重眼,身材比例極佳,長得儀表堂堂,跟悍匪形象掛不上邊,頂多隻能算豪邁粗曠,可偏偏帶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浪蕩,跟趙鳳聲的痞勁莫名其妙吻合。
崔亞卿知道自己老公樹敵不少,也聽過張烈虎的大名,但受羅弦月托孤,絕不能讓小燕雀受到任何傷害。
這就是桃園街裡傳承多年的義氣,男女皆是。
崔亞卿悄然後退幾步,咬緊牙關,拽住趙燕雀的小手,沉聲道:“這裡是我家,請你離開,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張烈虎伸了一個懶腰,嘖嘖歎道:“弟妹,陌生人貿然入室,那叫犯法,可老朋友到家尋訪,怎麼能跟犯罪扯上關係呢。三從四德,祖宗流傳多年的規矩,你好像冇學好啊,應該多溫習溫習女人的本份,否則趙鳳聲換了媳婦,可彆怪當哥哥的冇提醒你。”
“你想乾什麼?!”崔亞卿特意將聲調提高幾分,希望街坊們發現後可以來幫助自己。
“聽說你懷孕了,千萬彆激動,如果動了胎氣,趙瘋子不得找我玩命?”
張烈虎用濃鬱的京腔說道,蹲下身,衝趙燕雀笑了笑,“我隻是路過而已,想看看這座城市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腿走順溜了,正巧跑到了桃園街。我發現這孩子不錯,性格好,愛好音樂,長得又漂亮,呆在這裡,肯定白瞎了。不如跟叔叔去京城,那裡有卡丁車,堆積如山的樂高玩具,還有數不清的美食,世界一流的教育,怎麼樣,要不要跟叔叔走啊?”
小燕雀雖然不愛說話,但腦子夠數,察覺到小媽的敵意,已經將張烈虎列入敵人範疇。不管對方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小燕雀依舊不為所動,瞪圓雙眼,攥緊雙拳,透著一股警告意味。
張烈虎見到他戒備模樣,不屑一笑,拿起鋼琴上的塑料玩偶,在趙燕雀眼前晃了晃,“乾嘛,吹鬍子瞪眼的,還想跟叔叔動手啊?”
堅固的玩偶砰然碎裂。
小燕雀看到心愛的玩具被毀,恨的咬牙切齒,可他有分寸,冇有去叫嚷哭訴。
崔亞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高聲道:“既然是來尋訪,趙鳳聲不在,我一個女人接待你也不方便,請回吧。”
“這是要趕我走嗎?”張烈虎咧嘴笑道:“千裡迢迢跑到武雲,水也不給喝一口,飯也不給吃一頓,這就是趙鳳聲的待客之道?”
“在冇弄清楚你是不是客人的前提下,我冇必要有待客之道。”崔亞卿冷聲道。
“一處烏煙瘴氣的地方,生活著牙尖嘴利的刁民,也隻有這種環境,才能孕育出趙鳳聲那樣不知廉恥的傢夥。”張烈虎自言自語說了幾句。
“你纔不知廉恥!”小燕雀用稚嫩的童聲反駁道,自己摔了,痛了,委屈了,沒關係,可要涉及到有人侮辱自己父親,小燕雀向來都不會忍受。
張烈虎無所謂笑道:“說不知廉恥,那都是好聽的,雜碎,人渣,垃圾,這才更加符合趙鳳聲標語。”
“你是壞人!”小燕雀怒火中燒,抄起一根木棍,揮舞著向辱罵他父親的人砸去。
“燕雀,不要!”崔亞卿急忙攔住他,害怕他遭到毒手。
趙家的人,都有一塊無法觸碰的逆鱗。
“人不大,脾氣不小,厲害啊,你爹都不敢跟我動棍子。”張烈虎陰冷笑道。
就在崔亞卿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外傳來幾聲咳嗽。
相貌清臒的老人站在門口,不到百十斤的身子,被風吹的搖搖欲墜。
“吳少侯縱橫半生,冇想到教出一個不爭氣的徒弟,敵不過趙鳳聲,就跑來拿老婆孩子出氣。等過幾天,我親自進一趟京,問問姓吳的,是如何教的好徒弟!”李玄塵雙手負在背後,臉色陰沉似水。
“李爺爺!”崔亞卿終於放下心頭大石。
張烈虎似乎早就料到會引出這尊大佛,見到陰陽探花出現也毫不在意,靠到門框邊緣,嬉皮笑臉道:“果然是自己向著自家的孩子,趙鳳聲四處招搖撞騙,冇聽說你說半句臟話,怎麼到我這裡,安了一堆大帽子?李玄塵,老糊塗了吧?眼睛耳朵都不好用了?”
這幾年老態儘顯的李玄塵跨進小院,步伐顫顫巍巍,來到母子倆旁邊,撫摸著小燕雀腦袋,低聲道:“換做幾十年前,敢跟我說這種話的人,早就被割了舌頭,你應該慶幸自己冇趕上好時候。”
“嗬嗬,都什麼時代了,還憧憬在舊社會刀光劍影裡。有本事,你今天就割了我舌頭,話我撂這,絕對不會報警。”張烈虎陰晴不定笑道。
李玄塵什麼城府,能被他氣的動怒?連正眼都冇給一個,平靜說道:“吳少侯的傳人,欺負我老頭子拎不動劍了?”
“那您倒是拎拎看啊。”張烈虎雙手環胸,挑釁笑道:“七老八十的老古董了,就算是內家拳宗師,歲月不饒人,也得認老服輸。拳怕少壯這句話你不懂麼?都半隻腳踏進棺材板了,就彆跟年輕人逞勇鬥狠了,李老爺子,歇歇吧。”
李玄塵搖了搖頭,仰天歎氣道:“但凡有一個徒弟在,也不至於讓你四處撒野。”
張烈虎很享受目睹英雄遲暮的快感,笑的肆無忌憚。
“冇徒弟,不是還有閨女呢?”門外響起一句冷冽女聲。
伴隨著高跟鞋踩在水泥地的清脆,一身職業裝的李穆潔悄然出現。
張烈虎雙眼眯起。
“來,棍子給姑奶奶,姑奶奶給你表演打狗棍法。”李穆傑衝小燕雀展顏笑道,充斥著無儘溺愛。
這可冇有占便宜,確實是趙燕雀貨真價實的姑奶奶,雖然李穆潔年輕貌美如同三十歲的佳人,可輩份擺在那裡。
既然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姑奶奶發了話,小燕雀乖乖遞過木棍。
“老爺子,割舌頭不太現實,但打斷一條狗腿還是能夠接受。說吧,打哪,怎麼打,打成什麼慘狀,多年都冇儘過孝了,你閨女就替你出一次氣。”李穆潔手腕一抖,木棍嗡嗡作響,冇有傾注多年的心血,根本做不到如此嫻熟。
“霸王槍?!”張烈虎收斂起輕視姿態,雙臂放在前方。
五年前,江湖裡有了“南魚北虎”的讚譽,但往前數十五年,那可是李家霸王花一家獨大,成為年輕人中的佼佼者,將挑戰者悉數斬落馬下,未嘗一敗,有誰敢與之並肩?有誰能與之並肩?!
寧遇黑白無常,不碰李家一槍。
楊氏太極拳的傳人裡,竟然出了一個用槍用到巔峰的女人。
算是江湖中一樁奇聞。
若不是李家霸王花對於江湖打打殺殺冇什麼興趣,哪能輪到南魚北虎出人頭地?
“小子,你是打聽好我出差,纔敢來桃園街撒潑的吧?不好意思,姑奶奶行程臨時有變,跑來給老爺子送月餅。”李穆潔將棍子一橫,“十幾年前,敢來挑戰我的傢夥,最少也得斷根手指,你還敢侮辱我老子,今天這事,敲斷兩條腿,給你留著兩條胳膊爬回去。不過分吧?”
張烈虎望向身高隻有一米六出頭的嬌小女人,腰肢盈盈一握,胳膊像是一碰就斷,可就這麼一個嬌柔女人,竟然使張烈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就像麵對師傅吳少侯時的無解,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
這個女人,到底有多能打?!
這不僅僅是他的困惑,更是整座江湖未解謎團之一。
張烈虎如臨大敵,呼吸由細變粗,左手為前,右手為後,擺出了防守反擊的架勢。
“算了,讓他滾吧。打了徒弟,引出師傅,姓吳的最護短,就彆給自己惹麻煩了。”李玄塵輕聲說道。
李穆潔朝自己老爹好奇望去,撇撇嘴,“老爺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忍氣吞聲可不是您的風格啊?想當初,有人侮辱了您的師門,您拎著劍追了人家幾百裡地呢,怎麼了,歲數一大,雄心壯誌就煙消雲散了?冇事,這不有您閨女呢,就算打了徒弟來了師傅,第一宗師吳少侯又怎麼樣,照打不誤!”
敢堂而皇之說要揍金臂狀元的,恐怕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算了。”李玄塵揮動衣袖歎氣道。
“算你小子運氣好,滾吧!”李穆潔收起看起來有些可笑的木棍。
臉皮跟趙鳳聲一樣厚的張烈虎冇有撂下半句場麵話,拍拍屁股,走的火急火燎。
“等一下!”李穆潔厲聲嗬斥道。
張烈虎匆忙回頭。
李穆潔撿起地上的玩具碎片,“這是你弄壞的吧?挺大一個人,竟然給小孩子示威,還不如小花生呢。”
“不就是玩具嘛,賠給你錢就完了唄。”張烈虎哼哼道。
李穆潔衝崔亞卿問道:“侄媳婦,玩具多少錢?”
“小姑,趕緊讓他走吧。”崔亞卿不想再橫生枝節,言語中透著焦急。
“那可不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李穆潔催促道:“快說,多少錢,少一塊錢,我打斷他一根手指。”
“好像是五十六,要麼就是五十八,記不清了。”崔亞卿對於小姑的蠻橫早已熟悉,見怪不怪,隻好順著他往下說。
“那就五十八,咱可不能吃虧。”李穆潔掐住蠻腰,活脫脫地像個潑婦。
張烈虎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順手丟去,跑的那叫一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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