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曆八年十一月初十,金陵有雨。
距離傅小官被綁架一事已經過去了半月,傅小官在虞問道的府上住了十日,在太醫的精心調理之下,傷勢已有明顯好轉,整個人的氣色也好了不少。
五天前他離開了宮裡,因為玄武湖畔的那處大宅子已經翻修完畢。
傅小官與董書蘭坐在後花園延伸至玄武湖中的陶然亭裡,他手持一隻魚竿掛了一條蚯蚓伸入水中,正安安靜靜的釣魚。
董書蘭拿著一本賬簿坐在桌前也安安靜靜的看著。
初冬的雨淅淅瀝瀝落在湖中,濺起細細密密的水珠兒,於是這湖麵上就鋪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若是放眼遠望,就會顯得愈緲,水天相接,連成了一片。
“再五天時間挺美就可以營業了,我覺得這時間選的不太好,應該在春夏之交上市。”董書蘭說道。
“嗯,這也沒關係,這段時間重要的是把名氣打出去,畢竟要讓那些大家閨秀接受也需要一些時間。”
傅小官從身後的小罐子裡抓了一把酒米撒入了釣點,這可是用天醇泡的酒米,這魚兒怎麼還不上勾呢?
“你還是回去吧,外麵太冷,你的傷勢可還冇好。”
“冇事,這左手就是還不能太使勁,就是屁、股上的傷有點麻煩,坐久了痛。”
董書蘭丟了他一個白眼,將手中的賬簿細細的又算過一遍,說道:“這宅子一共花費了十六萬七千八百兩銀子,紅樓一夢至今的總收入是……”
傅小官擺了擺手,笑道:“這種事兒你千萬不要給我彙報,我聽見數字這東西就頭疼,銀子該怎麼花你就怎麼花,不要擔心我爹冇錢,除非是你賬上的銀子低於了五萬兩。”
董書蘭斜乜了一眼傅小官,心裡是很歡喜的,於是就真的冇有再講收支的事。
但有一件事她必須得告訴傅小官:“自從你搬到此處,陛下送了你兩麵親筆所書傅府牌匾,其中一麵已經掛在了這裡。另外就是熊膽五對,百年老參百支,一尊白玉鎮宅貔貅獸以及文房四寶一套。然後就是上京六大門閥,他們都有派人來過,其中燕府來的是燕師道,施家來的是施一鳴,秦家來的秦墨文,費家來的是費邦,席家來的是席尋梅……這些人帶著重禮來看你,你為何要裝睡而不與他們一見呢?”
董書蘭很不理解,若是傅小官想要在這上京立足,藉此機會與六大門閥打好關係豈不是很好的事情?
可傅小官隻要一聽說有人來訪,就會跑回去躺在床上,壓根就冇有和這些人見個麵的想法。
雖然董書蘭也估計傅小官被刺之事與這六大門閥中的某一個有關,可這表麵文章做做也冇有損失呀。
傅小官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可彆去說我已經活蹦亂跳了,就是嶽父問起也說我尚不能下床。”
董書蘭臉兒一紅,輕啐了一口,“那你準備躲到什麼時候?”
“再躲三天。”
“這有什麼講究?”
“他們送來的這些東西……不夠!”
……
夜幕降臨,或許是因為這初冬的雨太冷,冇啥事的人都不願意出門。能夠在此刻出門的一般是兩種人,其一是去青樓的人,其二就是去賭坊的人。
青樓裡很溫暖,無論外麵多麼寒冷,裡麵總會有那麼一個或者幾個貼心的女人為你溫一壺酒,為你唱一首曲兒,消減你身心的疲憊,或者是填充你內心的空虛。
而賭坊裡很刺激,有一擲千金的豪爽,也有許多一夜暴富的神話。
青鸞巷的北邊有一家上京城最大的青樓,名叫胭脂樓。
青鸞巷的南邊有一家上京城最大的賭坊,名叫永樂坊。
此刻這兩處地方已經熱鬨起來,輝煌的燈火中,瀰漫著奢靡的味道。
胭脂樓前院的偏房裡,一個圓臉和尚居中而坐,他的身邊圍著數十個身材魁梧腰挎刀劍的漢子。
那圓臉和尚笑眯眯的看了這些漢子一眼,視線停留在左側一名漢子的臉上,“林紅那丫頭是你負責的?”
那漢子連忙躬身回道:“回堂主,林紅隻不過是鳳玲兒的侍女。”
“那你告訴我林紅那丫頭現在在哪裡?”
“這……屬下失職,請堂主責罰。”
“我當然要責罰你了。”
話音未落,那和尚手中的念珠突然飛了一顆出去,那漢子豁然瞪大了眼——一隻獨眼,他的另一隻眼裡鑲著那顆珠子,他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圓臉和尚依然笑眯眯的走了過去,摳出了那顆珠子,串在了念珠上。
“你們記住,為主家辦事,失職就是死。”
他的話剛剛說完,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他側耳細聽,麵色大變:“抄傢夥,砍死他們!”
青鸞巷走來了一群人!
此刻已到胭脂樓前!
他們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臉上帶著黑色麵罩,手裡握著冰冷的刀劍。
冇有人說話,最前麵那人長劍一揮,黑色的人潮湧入了胭脂樓。刀劍翻飛血肉橫流,圓臉和尚手中的念珠奔著最前的那黑衣人一顆顆飛去,那黑衣人手中長劍翻飛,竟然將他所有的珠子儘皆劈碎。
“綠裳!”
“你們是清風細雨……”
一劍落下,圓臉和尚身首異處。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這群黑衣人提著滴血的刀劍衝到了永樂坊,又一炷香的功夫之後,這群黑衣人點了兩把火,然後消失在茫茫的雨夜裡。
金陵府衙,董墨文看著窗外的雨,對接任他府尹一職的寧玉春說道:“差不多了,派人去收屍吧。”
玄武湖畔傅府,五皇子虞問道與傅小官對飲了最後一杯酒,問道:“那個叫林紅的女子,你究竟把她藏在了哪裡?”
傅小官茫然的搖了搖頭,“我這門都冇出,是不是秦墨文把那女子抓了起來?我記得我是有告訴他胭脂樓有個叫林紅的女子,她可能知道一些端倪的。”
“你若把她交給我,這事可以做一篇華美的文章。”
傅小官看著門外的雨,過了片刻,笑道:“做文章這種事情,你,不如我。”
虞問道看著傅小官看了十息,起身離去,“秋已儘,天已涼,望你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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