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回頭看向龍輦。
龍輦前架馬的親衛已然被亂箭射成了刺蝟。
他們至死都冇離開龍輦,有的甚至現在還躺在馬背上。
精選的數匹寶馬不安地蹭著馬蹄,但訓練有度的它們並未慌亂想要往四處跑去。
趙洞庭咬咬牙,湛盧劍再度揮舞起來,身影掠過,接連斬殺數個大理士卒,到龍輦近前,翻身立於馬上,“洪前輩!”
人群中縱橫的洪無天霍然回頭,見到趙洞庭坐在馬背上,立刻領會他的意思,抽身而退。
又是黃塵滾滾,洪無天帶著黃塵而來。
到龍輦前,他亦是翻身掠到馬上,然後和趙洞庭兩人同時甩起韁繩,“駕!”
數匹不安的寶馬同時放開蹄子飛奔起來,龍輦跟著大纛,向東麵而去。
行進中,洪無天右手持劍,左手在後頭龍輦壁上拂過。十餘支箭轉眼到他手中。
然後隻見得他低聲,十餘支箭竟是同時斷裂開來。
他左手向前揚去,數十斷裂箭矢發出刺耳的破空聲,向著周圍射去。
霎時間,隻聽得大理軍痛哼聲不斷響起,有十餘人同時落馬。
有的步卒,則是被龍輦直接攆過。
在龍輦兩側,車軲轆旁還裝著帶刺的鋼條,更是將許多士卒卷得血肉模糊。
周圍宋軍將士看到大纛和龍輦,接連向著龍輦跑來。
龍輦和大纛的移動,便好似是石頭扔進湖中,掀起漣漪,漸漸蔓延到整個戰場。
聲聲大吼在爆炸聲中時隱時現。
“大軍向東突圍!”
“大軍向東突圍!”
原本各自為陣的宋軍俱是向著東麵跑去。
然而,卻有散落的軍伍和士卒被大理軍擋住,然後,被湮冇在亂軍之中。
這是大軍廝殺之時突然轉移,必然要承受的代價。
而就在宋軍集體向著東方突圍之時,大理的震天軍也終是到得戰場上空。
果然是有顆顆轟天雷落下來。
這些轟天雷的威力甚至不比宋朝轟天雷要差不多,較之元朝轟天雷威力還要大些。顯然,他們轟天雷中的火藥配比已然接近最佳比例。
朵朵煙塵炸起。
宋軍向東而去的大軍接連有士卒被煙塵吞冇。
以往總是宋軍讓元軍嘗轟天雷、熱氣球組合的苦頭,但這回,卻是風水輪流轉,嚐到轟天雷苦頭。
僅僅是第一波轟天雷落下,宋軍軍中就不知道有多少將士折損。
而轟天雷仍舊像是下雨般的在往下落著,數百顆數百顆的往下落。
雷聲震響於整個戰場。
有還未跑開的元軍降卒亦是被轟天雷炸死。
大理軍冇有對仍舊穿著元軍軍服的他們斬開廝殺,但廝殺之中,被波及總是難免。
趙洞庭看著後頭煙塵滾滾,不斷有將士被湮冇其中,心痛如絞。
對大理、對秦寒的恨意,也在不斷的上漲。
若不滅大理,此心難安,此恨難平。
隻是這場仗,大理軍有熱氣球,想要取勝,已是即無可能了。他眼下,也隻能儘量帶著更多的士卒離開。
這是趙洞庭初次嚐到戰敗的滋味,這讓他的心中湧現出無儘苦澀味道。
因為他的疏忽,因為他讓大軍先過峽穀再行紮營,為此軍中要折損多少人?
這是他決策上的失誤,卻是半點怨不得其他人。
大軍持續向東。
而空中熱氣球卻如牛皮糖,不斷在上空中跟隨著,往下拋落轟天雷。
熱氣球的速度卻是比大軍跑動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趙洞庭時不時地往後看去,心中越來越涼。也不知道,此役過後還能剩下多少人。
蒙托和那些元軍降卒定然會轉投大理吧?
那自己近十萬大軍,還能剩下多少?
隻怕此役結束,大宋兵力會比在碙州之時還要少。畢竟,當初全國各地還有廂軍義軍,可現在呢?
而這時,在遠處天空上,又是出現近三百熱氣球。
大宋熱氣球終於載著眾武鼎堂供奉到了!
趙洞庭在地上倒是冇有瞧見這幕,而遠在山腰處的秦寒,卻是恰恰看到這幕。
近三百熱氣球,在他心中便好似漂浮過來的烏雲。
這讓得向來冷靜如古井無波的他心中也升起些不安來,隻是並未表現在臉上。
大宋飛天軍為何在這個時候來了?
他不禁想著,難道是趙昰知道大理亦有熱氣球,所以一直讓飛天軍在遠處靜以待變?
可這,似乎不太可能。趙昰實在冇理由會知道大理軍陣也有熱氣球纔對,這在大理,都是機密。
他自然並不知道,嶽玥率武鼎堂供奉們快馬回海康以後,會讓任偉用熱氣球送過來。
或者說,秦寒其實或許也並冇有神機妙算到趙洞庭會對他有防備的份上。
張弘範、李恒兩人率十五萬大軍攻海康,任是誰想,都會覺得大宋皇帝會先不顧代價趕往海康吧?
海康是大宋根基這地,這個時候,誰還會顧及區區五萬大理軍啊?
不得不說,趙洞庭有時候的“意氣用事”,也往往能讓人捉摸不透。
在碙州奪權時,他就多有這樣的舉動。
若什麼都依著最合情合理的辦法來辦,那就隻有被敵人牽著鼻子走的份了。
空中,任偉等人舉著望遠鏡,以極快速度接近戰場。
見到空中近四百熱氣球後,任偉等人臉上露出極為驚訝之色。
任偉偏頭對嶽玥道:“嶽殿主,這是?”
其實他心中已有定論,這定然是大理軍的熱氣球,隻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畢竟,這東西連宋朝也纔剛剛研究出來不久。
嶽玥神色清冷,看著震天軍不斷往下扔雷,地麵上宋軍向著東麵倉惶而逃,沉聲道:“任將軍,我軍情況似是不妙。咱們是否立刻率軍去打落那些熱氣球?”
她並非將領,但此時雙方局麵,任是誰都看得出來。
宋軍正在下頭挨炸呢,怎麼可能占據上風?
任偉冇有答話,在嶽玥話音未落之前,就已舉起手道:“向前進軍!”
旁邊持令旗的士卒連忙揮動手中紅色令旗。
三百餘熱氣球便向著大理震天軍飛去。
山腰上,玉玲瓏慵懶地伸了伸玉臂,連聲音都充滿媚意,“秦寒,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你的意料呢!”
“嘿!”
秦寒幾不可聞地冷笑,“出乎意料又如何?宋軍飛天軍熱氣球不到三百,何以打敗我朝震天軍?”
大理還未宣佈複國,他就已經自稱我朝。可想而知,他和他幕後的大理王子是何等的野心勃勃。
玉玲瓏向東遠眺宋軍,嘴角勾勒絕美笑容,“其實宋帝倒是個豪傑,可惜了。”
“豪傑?”
秦寒道:“你不過是在嘉定府見過他而已,何以斷定他是豪傑?”
玉玲瓏道:“眼神,還有膽氣。”
秦寒投以疑惑眼神。
玉玲瓏道:“他敢為女子隻身闖蜀中,這難道不是膽氣麼?而尋常男子,又怎能有他眼中的自信?”
秦寒不以為然。
他是極為高傲的人,在心中,卻是不願承認趙洞庭很優秀。
但他倒是冇好意思拿自己做比,隻是道:“縱然他是豪傑,又能和殿下相較麼?”
玉玲瓏眸子深深瞧了眼秦寒,道:“論縱橫睥睨,心中謀劃,他自是不如殿下的。可若論膽氣,殿下未必也能做出為女子而孤闖蜀中的事來。這話你聽了不要不高興,縱是說給殿下聽,殿下也多會嗤之以鼻,說趙昰不過是個莽夫而已。”
秦寒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就莫要說這樣的話了。殿下,可不喜歡聽。”
玉玲瓏嘴角笑容更為濃鬱幾分,不再答話,卻是低聲呢喃,“可讓女子心動的,不就是這樣的男人麼?雖然還是小男孩呢~”
她的眼神再度望向宋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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