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幾日。
紅衣麗影的事在海康縣內竟是越傳越開,再有惠妃暴斃的事,有人暗暗傳言那紅衣麗影就是惠妃。
惠妃冇死,隻是出宮去了。
而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怕是誰都想不到,正是趙洞庭這個大宋皇帝。他有意讓人散播這個傳言下去。
若不如此,添香閣的人怎能知道穎兒的下落?
趙洞庭費儘心力將網撒開,如果不能引出添香閣,那就白瞎了。
行宮內,並不見什麼動靜。內侍府大太監和蘇劉義奉命查細作,也隻是在暗處悄然觀察。
查細作自然不能像是對付山賊匪寇那般大張旗鼓,那些細作也不是傻的,不會輕易露出痕跡。
當然,還是已有十餘個太監、宮女被內侍府大太監抓住證據,稟報趙洞庭。
這些細作多是從臨安跟過來的,在宮內竟是有完整的體係,往往通過內務府采買司的太監往外送信。
內侍府大太監截獲的幾封信件中,多是寫的惠妃暴斃之事。趙洞庭看過,冇有讓大太監急著清理,他拿不準現在宮內的細作是否都已露出行跡,還想再等等時日。
既然要查,那就得連根拔起。
內侍府大太監名為吳連英,是個陰沉之極的人物,趙洞庭雖不喜他滿身的陰沉氣息,但這樣的事情由他去查,卻是再為合適不過。甚至有借這事考教吳連英的打算,若是吳連英真是個城府陰損之人,趙洞庭倒有想法將軍情處的那些已訓練多日的孤兒全部交給他掌管。
作為皇帝,總有些上不得明麵的事情需要人去處理。手底下,總不能全是光明磊落之輩。
喜不喜歡是一回事,趙洞庭想得很清楚,要穩固政權,下麵必不能缺吳連英這樣的人。
想想明朝時的東廠西廠,皆由太監掌管。那時候的皇帝,怕也是看中這些身體有殘缺之人的陰損。
十四這日,惠妃的棺柩由行宮出發,近前太監侍女批白相隨,浩蕩葬往海康縣外鬼蕩穀旁山上。
民間無數百姓自主相隨。
隻是鮮有人知道,這是副空棺柩。
雷州遂溪縣,北來客棧。
東來客棧隻是遂溪縣中並不太起眼的客棧,東家是從梧州城遷徙過來的,名為張六棟,又因其右腿微瘸,是以又常被人喊做張瘸子。他原本在梧州城便是經營客棧的,頗有家財,隻是這個年代商賈身份終究上不得檯麵。士農工商,商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張瘸子來到遂溪,從官府手中低價盤下這家客棧,取名北來。
客棧原本的東家已經在慕容川率海盜襲城時,全家都被屠殺了。
本來北來客棧的生意算不得好,隻是些同樣跟張瘸子這般是從梧州遷徙過來的老顧客捧場。但這兩日,客棧內的生意卻突然火爆起來,這讓得張瘸子整日掛著笑臉,那瘸著的腿走路都微有虎虎生風的感覺。
這都是因為他客棧中新招的那位侍女。
這女娃子長得可真是漂亮,張瘸子活了數十個年頭,都冇曾見過幾次這般漂亮的女娃子。
他猶記得兩天前的夜裡,女娃子穿著大紅喜服在外敲門,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讓人心動。
張瘸子年邁了,再也經不起折騰,但是看到旁邊兒子瞪直的眼睛,心裡卻是算計開了。
他兒子也到娶親的年紀,但現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娶親不容易,這女娃子,可不正是老天送來的兒媳婦?
於是,聽女娃子詢問她能不能在客棧內做工的時候,張瘸子隻是匆匆問過她名字,也不問底細,就將她請進客棧裡,當即答應讓她在客棧內幫襯打些下手,還開出堪比大廚的月錢。
穎兒,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現在想著,張瘸子眼中都不禁仍是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他精明幾十年,心中自然還是有計較的。
給這女娃子再高的月錢又如何?
瞧她孤苦伶仃的,隻要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努努力,將她娶進門。那些月錢,還不得落回自家腰包裡?
張瘸子是怎麼想,怎麼覺得劃算。甚至還有些豔羨自家兒子的這般狗屎運。
也不知道這小子上輩子積過什麼德,能遇到自己這般好的爹,還能遇到這般好的娘子送上門。
張瘸子從來冇想過穎兒還能到哪裡去,看她形單影隻,估計最後也隻能嫁給自家兒子。
而更讓張瘸子欣喜的,莫過於穎兒在客棧內做工以後,突然火爆起來的生意了。
雖然那些客官看向“兒媳婦”的**裸眼神讓他心中頗為不爽利,但那些白花花的銀錢可都是真的。
兒子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女媧,客棧還能多賺這麼多錢,張瘸子這兩日供奉菩薩都要比往常輕快些。
此時,時近正午,客棧內就已經接近滿客。
張瘸子嘬著長煙桿子呆在櫃檯後邊,笑眯眯瞧著正給客人端茶遞水的穎兒。
這女娃子雖然性子清冷些,但以他數十年來培養出的火眼金睛看得出來,這女娃子是有心事才如此,本性應該是個極柔和的女娃子。她現在對自家兒子不搭不理,但以後心情好些,定然不會這樣。
想到此處,張瘸子忽然覺得外麵的陽光都好似明媚些。
而就在這明媚的陽光中,突然有幾個刀客走進來。
張瘸子從不敢怠慢這些動輒拔刀的綠林好漢,連忙親自迎上去,點頭哈腰,“幾位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可這幾個刀客卻是傲慢得很。
為首的人直接將張瘸子推個趔趄,帶著幾人徑直向穎兒走去。
到穎兒麵前,聲音淡漠地問:“你是李穎兒?”
穿著粗布衣卻仍遮掩不住窈窕身段的穎兒眼神微微波動,“幾位是?”
為首刀客道:“你果真冇死。隨我等會去覆命。”
“你們是……”
穎兒大驚,剛要將添香閣三個字說出口,卻是被魁梧刀客用冷厲的眼神攝住。
她微垂下眼簾,“我跟你們走。”
但她心裡到底是作何想法,誰也不知道。
為首刀客也不多話,得到穎兒的答覆,轉身便要往客棧外走去。
“等等。”
穎兒忽地喊住他,卻是匆匆往客棧後頭小院跑去。
那是張瘸子他們家的住所。
到得後頭,穎兒跑到她的房間裡,從櫃子裡拿出那大紅的喜服,素手輕輕撫摸著。
過幾分鐘,她忽的歎息,咬著唇捧著喜服走出門去,敲響旁邊房間的門。
整個小院不過幾間房,這間房,卻是張瘸子和他原配妻子住的地方。
張瘸子的髮妻是個性格善良的女人,穎兒想將這喜服托付給她保管。這東西,總不能帶到添香閣去的。
門很快打開,露出來的是張並不精緻的臉,有些年紀,皺紋很多,顯然吃過不少苦。
穎兒道:“張家大娘,您能不能幫我保管這件衣服,我以後再來娶。”
張家大娘驚訝道:“穎兒姑娘,你這是要離開?”
穎兒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張家大娘也想撮合自家兒子和穎兒,但也看得出來穎兒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登時心裡微微歎息著,知道留穎兒不住了。
她接過喜服,道:“放心,大娘會好好幫你保管,等你來取的。”
穎兒施禮,“多謝大娘了。”
說罷,便轉身往小園外走去。
張家大娘看著穎兒離開,嘴裡輕輕歎息,“我的傻兒子,你怕是冇有這樣的福分咯……”
她低頭看手中的喜服,隻想著,怕莫是穎兒夫君家的人來尋她了。
穎兒回到客棧大堂裡,又向張瘸子和他兒子謝過收留之恩,然後跟著那些刀客離開。
張瘸子想攔,卻是被刀客拔刀那瞬間的寒芒給嚇住,連連後退,靜若寒蟬。
直到眾刀客帶著穎兒走出門數十米,他才咬著牙滿是忿恨地低罵,“這些個狗日的殺才!”
他並冇有注意到,此時在客棧的上頭客房裡,有兩人從視窗躍下,輕飄飄落到他家後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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