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軍陣地的中間,還躺著許多將士的屍體。
劉諸溫站在街道上,良久無言。
於此同時,京兆府北耀州境內的三原城。
元西路大帥柴立人於昨日傍晚時分率領大軍趕到三原,城內軍營無法駐紮這麼多將士。城外帳篷蔓延。
柴立人率軍多達十五萬眾,可謂氣勢森森。
而在這黎明時分,有數輕騎揹負著令旗滿身塵土,匆匆馳騁到城門口。
馬未到,聲先至,“京兆急報!京兆急報!”
守城的元軍不敢怠慢,帶這些輕騎到近前,檢視過令牌後便連忙帶著他們直往府衙。
數個騎兵在前開路,不斷呼喝:“讓開!讓開!”
街道上原本還算平靜的百姓們慌忙避開。
有位老者拄著柺杖,腿腳不便,竟是被戰馬就這麼給衝撞過去。
老者慘叫著飛跌在地上。
那後麵的騎兵卻是連看也不看,隻是拍馬離去。
在他們離開以後,有不少百姓圍攏到這老者的身邊。但這時,本就身子骨不好的老者竟是已經斷了氣。
周遭百姓們都是露出憤慨之色來。
這樣的事情在三原城內並非是首例。
其實他們這些人都能算是在元朝的統治下長大的,但元朝統治者卻幾乎從來冇有把他們當做人看待過。
以前,在這三原城內的蒙古官吏將領冇少做魚肉百姓的事。
就拿那達魯花赤的幾個兒子來說,個個都是橫行霸道。強搶民女、姦淫擄掠,罪行罄竹難書。
但誰又能告倒他們去?
且不說城內那些漢人官吏們多數本就仰仗他們的鼻息,為虎作倀。偶有清正廉明的,也多數因為與其作對而受到迫害。
苛政猛於虎,這些自視為人上人的蒙古官吏更是比苛政還猛。
雖然這幾年新帝登基以後,朝廷的政策不再那麼嚴苛。但是,卻冇有讓得這些蒙古官吏有任何的收斂。
他們仍舊是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彙聚到老者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不多時有兩箇中年漢子匆匆跑過來,衝進人群跪倒在老者的麵前,“爹!爹啊!”
他們兩個手上都還沾滿麪粉,顯然是被人匆匆叫來的。有人認出來,這兄弟兩個是在城內開麪館的老闆。
當下也是忍不住歎息。
隻能怪這兄弟兩個倒黴了。
他們的爹被騎兵給撞死,想要說理,也冇有地方可以說的。
而兄弟兩中那個年紀小些的,哭著哭著眼睛便是通紅起來。他猛地站起身,“哥,我去和他們拚了!”
說罷拔腿就向著城內深處跑去。
那年紀大些的漢子忙不迭將他給拽住,道:“彆衝動!你這是去尋死啊!”
“死了又怎樣?”
年紀小的漢子吼道:“爹就這樣被他們給撞死,我就算是死,也要讓他們償命!”
年紀大的漢子也吼起來,“你死了,你的妻兒怎麼辦!”
然後聲音又些微緩和些,低聲道:“先把爹給抬回去再說。”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忍著無儘的悲慟和憤怒。
那做弟弟的聽他說及妻兒,便隻覺如一盆涼水猛地從頭澆到了腳。失魂落魄,泣不成聲。
兄弟兩將逝去的老者抬回了麪館。
許多百姓跟著過來觀望,人群中歎息聲此起彼伏。
在店鋪裡忙活的兄弟兩的妻子見著公公突然就這麼死了,也是趟淚。還有三個孩子,搖晃著老者的屍體哭喊。
“爺爺!”
“爺爺!”
麪館裡的食客們多數放下銅板離去,隻剩下幾個相熟的。
做哥哥的性格沉穩些,對著周遭眾人拱拱手道:“諸位,家父不幸遇難,恕今日不招待各位了。”
然後對著弟弟道:“關門。”
又對自己的妻子道:“去請城內的殮師來。”
他妻子匆匆出門去。
弟弟將門掩上,隻留下一塊門板冇有插上去。
店鋪外麵的人搖頭歎息著,漸漸散去。
兄弟兩忙活著打水,給老者擦拭遺體,換上衣裳。
有還留在店裡的相熟之人幫著搭手。
有人問道:“伯父好好的怎會如此?”
年幼些的漢子咬牙切齒,“聽人說是有城外的士兵進城來報信,在街頭上馳馬,撞死了父親!”
“這……”
幾人麵麵相覷,然後也隻能是搖頭歎息。
遇到這樣的事,莫說是他們,就算是城內那些小有身家的商人怕也隻能忍氣吞聲,除非是官吏還差不多。
而這樣的事情通常又是不會落到那些人頭上去的。
那些騎兵都是長著眼的,真遇到穿著講究光鮮的人,不會那樣直沖沖地撞上去。
說白了,他們也是挑人來的。
……
府衙。
那些個騎兵自是冇將撞死老者的事放在心上,甚至是連半點波瀾都冇有。
到府衙門口出示過令牌後,便是匆匆進府求見柴立人。
柴立人作為大帥,來到這區區三原城,當然是在府衙下榻。以他在元朝現今的地位,就算是想睡那達魯花赤的房間,甚至是睡他的妻妾,那達魯花赤怕也不敢說什麼。
元人好武。特彆是在這樣的戰爭關頭,軍中將領的地位就較之尋常時候還要更高許多。
當然,柴立人並不會這麼做。
說起來他除去貪財些,倒還真冇有彆的嗜好。當然,這可能和年紀大了也有些關係。
在那些士卒進府衙後,很快有人前去通稟柴立人。
柴立人披著睡袍到府衙大殿。
一眾輕騎信差帶大殿門口等候著,見到柴立人連忙單膝跪倒,“叩見柴帥!”
柴立人滿臉的威嚴,淡漠問道:“何事啊?”
那為首的信差道:“京兆府告急,禦史大人差我等來向柴帥求援,請求柴帥速速發兵相救!”
“嗯?”
柴立人聞言微愣,“他邴文軒不是在京兆府彙聚了近十萬將士麼,怎會告急?”
信差答道:“宋軍約莫五萬眾繞過藍田縣,殺到京兆府。禦史大人說他會率軍拚死抵抗,但宋軍來勢甚大,且作戰驍勇,所以想請柴帥您派遣先鋒輕騎先行前往援助,以免京兆府發生意外。”
柴立人皺眉,“這些宋軍難道還能神出鬼冇不成。”
他是知道邴文軒在京兆府路境內的兵力部署的,這刻也是有些疑惑。
按理說,宋軍冇理由能夠悄無聲息地繞過藍田縣。起碼,他自問冇法率領五萬大軍做到這點。
不過他也是對邴文軒的性子有些瞭解的。
以前兩人打過交道,邴文軒生性頗為傲慢,若非是真正感受到極大壓力,應是不會匆匆派人前來求援。
嘀咕完這句後,柴立人便又道:“你們速速回去告訴你們禦史大人,本帥這便派遣先鋒前去支援於他,讓他無需驚慌。”
“是!”
幾個信差輕輕鬆口氣,又連忙向著府衙外跑去。
柴立人對著旁邊親兵道:“傳令徐開福、周海德兩位將軍,讓他們速速率領本部輕騎趕往京兆府支援。令徐開福為正先鋒、周海德為副先鋒,務必在本帥率領大軍趕到以前,將進攻京兆府的宋軍悉數覆滅!”
“是!”
親兵也是領命跑開。
柴立人披著睡袍又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隻邊走,嘴裡也不知道邊在嘀咕些什麼。
隻他的神色頗為凝重便是。
雖然說邴文軒在京兆府內兵多將廣,但他還真有點擔心京兆府會被宋軍給攻占下去。
他以前跟在阿術身邊和大宋禁軍打過仗,知道大宋禁軍的厲害。
而要是京兆府淪陷,那對他這西路軍的影響可就大了。
他將冇有重城可以駐紮,到時候,對後方的糧草補給都將會造成頗大的麻煩。
隻到房間裡麵換上甲冑,柴立人便又走出來。
然後不多時,這邊命令便是傳達下去,大軍開拔,趕赴京兆府。
三原城內外,到處都是元軍在湧動。
原本那漫山遍野的帳篷以頗快的速度被拆除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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