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坐在蓮花池裡閉目悟道的中年和尚,睜開了眸子,垂首道:“遵命。”
他身上裹著袈裟,手持錫杖,麵容肅穆。
金蟬,今日便要入世。
......
憶蘭司、議政大殿。
寧不凡將兩柄染血木劍繫於腰間,閉上眼,思緒紛雜。
慕容雲畫臨死前說出的話,極為重要。
將二十餘年前的真相,循序道來。
原來,九霄天一直要殺的,是寧不凡的父親,當年的白衣軍師寧立。
隻是,父親寧立武道修為太高,天順又不能走入人間,便無人能奈何得了他。
於是,九霄天纔將殺意放在初入俗世的寧不凡身上。
寧不凡的體內,蘊藏著鳳髓,也就是紅塵仙一魂。
也就是說......九霄天自始至終的方向,便是鳳髓。
鳳髓,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而,兩個孩子,一個是寧不凡,另一個......究竟是誰?
在柳村呆著的二十載,為何父親從未提及此事?
還有,最重要的,如今已然知曉,柳村是一個極為了不起的地方,連一個整日裡蹲在村口啃饅頭的王大爺,都能手持誅仙劍,斬仙開武道前路,那麼......村子裡的其餘人,應也不凡。
但,為何這麼多年來,卻從未有人將修道之事,告知於他和陳子期?
寧不凡自步入俗世以來,身上便擔著柳村入世行走之名,可剛出村子時,隻不過是個不通宵武道的不入流遊俠。
村長爺爺,定然知道一切。
寧不凡驀然抬眉,輕聲喚道:“李爺爺,你能聽到嗎?我究竟要不要去往聽雨軒?那裡,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而我身上的鳳髓,究竟是什麼?雪落,又是誰?”
小時候,隔三差五便會發病,或許......在那時候,也成了另一個人?
若是如此,村子裡的所有人,應該都知曉真相纔是,為何從未有人告訴他?
陳子期,這個傻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這二傻子心裡藏不住秘密。
柳村,白玉山腰。
雲海環繞,濃霧飄飄。
這裡靜靜佇立著兩座大墳,墳頭不遠處,立著一座巨大的無麵雕像,透過濃鬱的霧氣,依稀瞧的見是個人的模樣。
無麵雕像前,跪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
老者眸子緊閉,呼吸平緩,似在沉睡,又像是在悟道。
他聽到了一些聲音,然後睜開眼,以渾濁的目光低眉掃向身前的雜草,輕輕歎息一聲。
雜草堆浮現出一麵泛著波瀾的水潭。
村長靜靜瞧著寧不凡迷茫的模樣,輕聲呢喃道:“孩子啊......快些成長。再過些日子,爺爺就要死了,再也護不住你了。”
隨著一聲滄桑歎息聲,他輕輕拂過前方,水潭便消失不見。
村長閉上眼,呼吸平緩,像是睡去。
......
寧不凡見久未有人回話,重重歎息一聲。
該走的路,還是得慢慢走。
聽雨軒,還是要去。
所有的事情,等從聽雨軒出來,再言。
夜幕降臨,獨自在大殿呆了半日的寧不凡,終於開口道:“進來吧。”
這聲音,順著劍意,飄出殿外,轟然炸響。
在殿外靜待半日的眾人,輕輕點頭,循序步入。
旁人都是腳步輕輕邁動,唯有王安琪,足尖輕點,似一陣風般,衝入殿內。
“如何?”王安琪走至寧不凡身側,輕聲問道。
寧不凡抬眼看嚮慕容雲畫已然僵硬的屍首,“有些事情......還不好說。並非瞞你,而是我還冇有想明白。”
王安琪皺了皺眉,“我說你的傷勢。”
“傷勢?”寧不凡低眉看向胸膛猙獰傷口,搖頭道:“與君子矛一戰至今,恢複了不少,無需憂慮。我這身上的血,都是慕容雲畫的。”
王安琪小聲問道:“怎的報了仇,興致越發低了?”
寧不凡神色一怔,沉默不語。
慕容雲畫隻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要真正報仇,還得找尋幕後的九霄天纔是。
但如今,不能說。
這些事情,不讓王安琪知曉,是為她好。
最重要的是,寧不凡是一個男人,總要揹負一座座大山,緩步向前邁步。
歐陽墨辭是第二個進入大殿的人,她麵上略有緊促,目光小心翼翼掃向殿內,當瞧見了慕容雲畫的屍體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她撫了撫胸膛,平穩心境後,偷偷抬眉看了眼坐在首位的白髮男子,然後又趕忙低眉下去,不敢再看。
眾人步入大殿後,皆是靜默。
唯有南風朝寧不凡拱手道:“先生,棋閣已滅,當是如何?”
寧不凡看向南風,沉吟道:“迅速派人,將慕容雲畫已死的訊息傳遍江湖。之後,西荊樓全力襄助碧影司主事納蘭落離,收複棋閣先前的產業。聞人雨澤!”
“在!”聞人雨澤抱槍走出人群。
寧不凡看了他一眼,輕緩道:“舊的棋閣滅了之後,新的棋閣便要湧出。十日內,去往隱賢山莊,將人手遷移至懸鏡山,你的父親,也就是隱賢山莊之主,領懸鏡司主事身份!”
“領命!”聞人雨澤拱手回道。
寧不凡旋又看向諸葛軒逸,淡淡道:“我未見過公孫家的人,不知其意。諸葛軒逸,你去一趟公孫家,將整個公孫家的人手,遷移至問柳司,讓公孫家之主,領問柳司主事身份!”
諸葛軒逸忙不迭拱手道:“領命!”
寧不凡看向南風,平緩道:“醉夢司主事南宮路凡,尚未身死,隻是失蹤,即刻起,派出十名一品高手,越過一線天,日夜尋覓南宮路凡,告訴她,棋閣已滅,讓她迅速歸來醉夢司,重領醉夢司主事身份!”
南風頷首道:“遵命!”
“歐陽墨辭!”寧不凡嗓音低沉,不知喜怒。
歐陽墨辭心底一緊,“在......在!”
寧不凡盯著歐陽墨辭,瞧了好一會兒,纔出聲道:“滅棋閣一戰,你憶蘭司毫髮無損,你在此戰立有大功,便重領醉夢司主事身份,可有異議?”
若有異議,人頭落地。
歐陽墨辭抿嘴回道:“不......不敢。”
碧影司、問柳司、懸鏡司、醉夢司、憶蘭司,皆任命了主事,餘下的便是最重要的縹緲司了。
寧不凡複又看向南風,放緩音調,“拓跋渠這小胖子,既然已經暴露了身份,便領縹緲司主事。當然......西荊樓的人手,還是要悉數遷移至縹緲山,如此方能統禦整個棋閣,南風啊,你我互為知己,我便直言相告,既入了縹緲司,你們的主子便不再隻是司涯與百曉生,可明白?”
南風尷尬笑道:“那是自然。”
寧不凡能將縹緲司交給西荊樓,已是天大的恩賜。
明麵上,雖然碧影司的主事,是為新任棋閣之主,但明眼人都瞧的出來,縹緲司纔是真正統禦諸峰的重要之地。
每一屆的棋閣之主,都出自縹緲司。
不日之後,拓跋渠,這個汴梁城的甲等紈絝,便會一躍而成為真正了不起的大人物。
而,隱於幕後的愚者,是大人物頭上的,大人物。
他,將是整個東荒國江湖,真正的無冕之王。
許是,在多年以後,每當有江湖人提及愚者之名,便會坦言,那是一段故事,一個傳說。
自出了柳村至今,不過區區一年,他便從一個不入流的遊俠,成長為了能夠一統江湖的人物。
一怒,天下驚。
這等傳奇人物,在浪跡江湖的遊俠眼裡,說是傳說,毫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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