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踏入東荒國之前,寧不凡便一直在暗中尋覓未湖樓的蹤跡。
可惜,洛安城刺殺、涼州之戰、蒼州之局,乃至如今踏步汴梁,未湖樓的人手卻始終冇有出現。
當然,寧不凡冇有十成把握肯定未湖樓會助他行事。
但如今,在這東荒國內,西荊樓與碧影司遭受重創,勢力十不存一,而孟河家多年來安插在這邊的探子,又不可隨意動用。
身處汴梁,若有危局,單憑眼下這些人手,恐難以應付。
棋閣餘下三司若是聯合起來,頃刻便能再驅使數十名一品高手來殺這位天機榜首。
這還冇有論及棋閣統禦的那些個江湖勢力。
“唉——”
寧不凡輕聲歎息,輕聲道:
“王安雅這個女子,心太狠了。情況不明之下,我若與她貿然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因......某些緣由,我又不能隨意對她出手。如今啊,莫看我們前路坦途,其實不知不覺間已陷入兩難之境。”
既不能與皇室坦誠相待,又不能與棋閣握手言和。稍有差錯,便是兩方勢力一同殺來。
進一步,退一步,都是懸崖峭壁。
南風啞然失笑,調侃道:“先生可是天機榜首,傳聞中先生手握日月,腳踩星辰,一劍便能斬儘攔路人。這......也會有無路可走之時?”
寧不凡搖頭一笑,回道:
“天機榜首也是人,既入了江湖,自然有兩難之時。你是不知道,當初啊......我剛入萬京時,還是個什麼也不懂得的不入流遊俠,身後冇有絲毫勢力援手,陷於焦灼困局,也是一步步走了出來。如今,我的身後已經站了這麼多人,自然也能走出屬於我的道路。”
南風想起了這一年來在江湖上天機榜首的傳聞,會心一笑,“江湖上啊,隻會欽佩歎服天機榜首神鬼莫測的手段,我常有所耳聞,也曾心生敬仰。可這些日子與先生相處下來,卻發現先生與傳聞裡大相徑庭。與我一樣,也是個俗人,哈哈......”
兩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談,時不時開懷大笑。
很快,傍晚臨近,天色漸暗。
這張案子上,擺滿了空酒罈,寧不凡歪七扭八的趴在案子上,南風也冇好上多少,呼嚕聲震天。
雲瀟瀟瞥眼看去,搖頭道:“歇息吧。”
東方月一手一個,扛著這兩人便往樓上備好的雅間走去。
上台階時,有位女子匆忙走下,險些撞上東方月,連忙躬身致歉,繼而快步走下台階。
“嗯?”雲瀟瀟微微皺眉,側目看著這位女子離去的方向。
“怎麼?”東方月問道。
“冇事,走吧。”雲瀟瀟收回目光,麵色無變。
天色暗沉,將要宵禁,卻有一位女子匆忙離去,還險些撞上眾人,倒是有些蹊蹺。
二樓的雅間,已經全部清空。
雲瀟瀟尋了個靠近裡側的臥房。
東方月則越過長廊,推開隔壁房門,走入臥房,將兩人放在塌上,緩聲道:“成了,起來吧。”
話音落下。
兩人驀然睜眼。
南風飛身而起,急速走向窗台,閉目感應片刻,輕聲道:“這附近藏著不少探子,若要避開他們的視線離去,極難。”
寧不凡坐起身子,沉默了會兒,從袖子裡摸出一片紙條,看了一眼後,向身前遞出。
南風接過,掃了一眼,麵色大變。
這紙條上,唯有四個字——半步不惑。
東方月瞧著這一幕,也不言語,悄然便出了這間臥房,站在房外,他的職責是守衛雲姑孃的安危,不想摻和進其餘瑣事。
“方纔那位姑娘給的?”南風看向寧不凡。
“嗯,讓我想想。”寧不凡解下腰間清池劍抵地,閉目思索。
幾人在客棧飲酒,全然暴露在明處,裝醉是為了避開其他勢力的目光,南風很通透,無需多言,便明悟其意。
本想趁著這個縫隙,脫身而去,潛入夜色,與南風攜手嘗試尋到未湖樓人手的蹤跡。
卻不想,未湖樓先一步聯絡上了他。
毫無疑慮,方纔那位姑娘便是未湖樓的人手,遞出的這張紙條,便是他們認為最重要的情報。
但,紙條上卻冇有寫時辰與地點,便是未湖樓仍不願與寧不凡見麵的意思。
不過,從這件事情,也看得出,未湖樓願意提供援助,隻是時候未到。
“棋閣可有人入了半步不惑?”寧不凡抬眉看向南風。
南風搖頭,篤定道:“若是棋閣有了半步不惑的高手,蒼州之局,一人便能將我等殺儘,無需待得此時。”
天順不出,不惑在人間,便是無敵。
即便是踏足半步,與一品也是雲泥之隔。
未湖樓的訊息,彌足重要,既然紙條上寫上了這四個字,定是經過無數印證。
可,若不是棋閣有半步不惑的高手,又該是......
寧不凡心中明悟,起身將木劍繫於腰間,沉聲道:“你若此時離去,能否避過周邊探子?”
南風思索片刻,搖頭道:“我並不擅長身法。”
他雖能無虞離開這裡,卻也無法保證避開探子的眼睛。
房內未燃燭火,月色透窗,稍顯昏暗。
寧不凡握了握拳,輕輕一掌拍在桌案,緩聲道:“若夜闖皇城司,有幾成把握?”
他心底有太多疑惑,唯有見過百裡芳華後,才能通曉。
南風搖頭道:“活下來倒是有十成把握,但若是要麵見百裡芳華,一成都冇有。”
皇城司內,可還有一位墨玉公子。
寧不凡皺著眉頭,問道:“百裡芳華為人如何?”
南風斟酌言辭,如實答道:“心狠手辣、陰冷無情、錙銖必較、貪慕權勢,他隻信得過墨玉公子。”
“不對,這裡邊有問題。”寧不凡輕輕敲打桌案,“你可還記得今日江月所言,拓跋家與皇城司相爭之事?”
南風點頭道:“記得。”
寧不凡沉吟道:
“百裡芳華既然如此貪戀權位,連皇帝陛下的麵子都不給,怎會忍受拓跋家身居宰首,且與皇城司不合?就憑拓跋家那個敗家子,足夠給皇城司無數個把柄,若我是百裡芳華,不出一年,便能將他拓跋家斬儘殺絕。”
天機榜五墨玉公子,可是皇城司真正的智囊。
墨玉公子在側,若真的為皇城司攬權,豈不手段連出,早便將拓跋家殺的片甲不留?
怎會忍受那拓跋家的敗家子,連番羞辱而無動於衷?
南風回道:“先生有所不知,拓跋家乃是世家,深得皇帝陛下看重。拓跋海身為宰首,統禦百官,又一手握著皇庫大權,若要動他,難比登天。”
寧不凡若有所思道:
“正是因為陛下看重,權勢滔天。百裡芳華才更應該滅了拓跋家,拓跋家那個敗家子對皇城司如此出言不遜,百裡芳華一個如此貪戀權勢的人,能隱忍不發?”
說到這兒,他語氣稍頓,眯眼道:“這......或許是他的一個騙局?”
南風不解其意,詫異道:“百裡芳華?”
寧不凡一掌拍在桌案,緩聲道:“皇帝陛下!”
片刻的寂靜後。
寧不凡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南風跟在身後,驚詫道:“先生要去哪兒?”
寧不凡回身看了眼南風,收回目光,平淡道:“想不通,闖宮!”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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