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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烈陽高懸。
黃龍山脈,官道。
有一輛雙駕馬車迎著烈陽,急速行駛在驛路當中,兩側皆有十餘位騎著高頭大馬,腰佩刀劍的武者護衛,英姿颯然。
車頭處,風三、雨三手持韁繩,有一搭冇一搭的閒聊。
車廂內坐著的,是雲州刺史納蘭離蘇和滿頭白髮的寧不凡。
一身天藍碎花裙的司徒夢蝶,斜倚在車尾,守著後車簾,一手摸在腰間三柄古劍,另一手撐著下巴,眼皮耷拉,無精打采,滿麵睏倦,時不時打個哈欠。
要說啊,這司徒夢蝶,可是留名江湖蝶花榜上的絕美女子,江湖上不知多少人願意千金搏其一笑,竟被安排這個差事,當是屈才。
不過,司徒夢蝶對這個差事滿不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須得做。
司徒夢蝶輕歎一聲,在心裡安慰自己,若是坐於車廂,伴在寧不凡身側,說不定啥時候就說錯了話,又被一道劍意斬下一縷青絲,坐車廂外守著簾子,也挺好。
可想著想著,總覺著有些吃味。
——這江湖上,不知多少人,想要老孃作陪,老孃還不樂意呢!
司徒夢蝶心底偷罵兩聲,又想起寧不凡瞧她的目光裡,從未有過火熱,便覺著忿忿不平。
任她想破腦袋也冇想明白,她到底是差王安琪哪兒了?
為何,這白髮少年,都不用正眼瞧她?
“狗屁天機榜首,真不是個男人!”司徒夢蝶小聲嘟囔了一句,輕咳一聲,餘光瞟了眼車廂內,見冇動靜,才放下心來。
車廂內。
納蘭落離語氣一頓,目光頗為古怪的瞧了眼車簾方向,輕咳一聲,“方纔探馬來報,蒼州刺史申屠迎夏已在城外五十裡處,佈下一萬鐵騎,列陣相迎。”
此地距蒼州不過百裡,若是車程不減,一個時辰左右便能見得蒼州前來接應的鐵騎戰將。
寧不凡輕輕頷首,隨意道:“這申屠迎夏,不過及冠的年紀,便能做到蒼州刺史,可見其能力不俗。”
納蘭落離凝重點頭,“先生有所不知,朝野皆有聞,申屠迎夏不過是泛泛之輩,能在這般年紀蒞臨一州刺史之位,依靠的是與百裡家的關係。”
“百裡家的關係?”寧不凡一手按在桌案,輕叩兩下,眸中似有不解。
納蘭落離言簡意賅道:“申屠迎夏的母親,名為百裡秋柔,是前任皇城司之主百裡雲溪的親姐姐。”
此話落下,寧不凡眸子微眯,想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他若有所思道:“原來,這申屠迎夏,是百裡雲溪的外甥。”
納蘭落離點頭道:“申屠迎夏雖與百裡芳華互為表親,卻在廟堂之事毫無糾葛。箇中緣由,無人知曉。”
其實很簡單,要麼,這申屠迎夏是皇帝陛下一手提拔,用來抗衡百裡家的勢力。要麼,便是百裡芳華以權謀私,為這位表親謀了個官職。
蒼州臨近汴梁,蒼州刺史的重要,可不亞於封疆大吏。
即便百裡家權勢滔天,但在蒼州刺史的任命上,也不可能越過皇帝陛下的手。
因此,這申屠迎夏,或是皇帝陛下用來製衡百裡家的一枚棋子?
君臣之恩,與血脈之情,孰輕孰重?
窺一斑足以見豹。
從這件事情裡,依稀可見東荒國的朝政,極為動盪。
來到蒼州,不過是東荒之行的開始罷了。
寧不凡收起思緒,低眉看了看桌案,默然道:“納蘭大人不妨說說看,這申屠迎夏是皇帝陛下的人,還是百裡家的人?”
納蘭落離稍一思慮,便笑道:“此前我正是有這般憂慮,纔想著稍緩來往蒼州時日。但如今情形來看,這申屠迎夏能開派大軍迎你我入蒼州,便算是悖逆了皇城司的心思,自然算是陛下的人。”
從明麵上來看,是如此。
但,凡事都不能隻看外麵,也得看看裡麵。
納蘭落離見寧不凡沉默半晌,斟酌道:“先生若有憂慮,不妨暫且停步蒼州城外,在下先去城內摸摸情況?”
寧不凡微微搖頭,“若不上山,怎能殺虎?”
說話間,忽有密探回返,將一封密信交予車廂外的司徒夢蝶後,旋又回返。
司徒夢蝶看了眼信上署名,便將信遞入車廂,“龍空的信。”
孟河家的探子,早便被派了出去,每日都有密信來報,將江湖、廟堂之事,儘皆回稟。
寧不凡接過密信,拆開閱覽,隻看了一眼便是麵色微變,捏著信紙的指尖微微發白,抬眉看向納蘭落離,督促道:“再快些。”
納蘭落離吩咐風三、雨三,加快車程後,頗為詫異問道:“何以色變?”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白髮公子哥可是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雲淡風輕,仿似天塌地陷也絕不改色。
可這一封小小的密信,竟變了色?
寧不凡靜靜將這封信收入懷中,沉聲道:“王安琪來了蒼州,路上遭遇七位一品高手圍殺,重傷將死。如今正停步於蒼州城內天涯客棧。”
難怪......納蘭落離心底恍然,不再言語。
看來,這蒼州之行,註定不會太平。
蒼州城,天涯客棧。
二樓廂房。
身著薄翼紅裙的王安雅手持短簫,坐在案前,眉頭緊蹙。
‘嘎吱——’
一襲紫衫推門而入,正是江湖俠客榜排行第七的南風。
他快步走至王安雅身側,低聲道:“方纔......我去摸了摸情況,慕容雲畫派來的刺客,於今日晌午,陸續抵達蒼州城內。”
王安雅點頭道:“之前一直偷摸跟在我們身後的五名一品高手,是你西荊樓的人吧,如今都去了何處?”
南風微微愣神,輕咳一聲,“本想著在蒼州城外,接應愚者。不過,蒼州城外人多眼雜,不太方便,隻好退守城內。”
蒼州城外,如今有一萬鐵騎沿路開道,自然不方便。
王安雅為南風倒了杯茶水,皺眉道:“你們西荊樓既然敢來蒼州,自然是有了萬無一失的法子將愚者帶入汴梁,都到了此時,還不與我說?”
南風捏起杯盞,小抿一口,思慮片刻後,回道:“西荊樓有一人,名號追風。位列江湖俠客榜六十八,一品中境。”
王安雅輕輕點頭,繼續傾聽。
她久居皇宮,對江湖上的事情,並不熟絡,也不知道這追風有何神奕之處。
南風神秘莫測一笑,指了指屋頂,“王姑娘不妨往上看一看。”
王安雅順著南風的目光看去,隻見忽有一陣涼風襲來。
涼風落下之時,有一黑袍身影,自上而下,緩緩落地。
原來,這人竟一直藏在屋內。
王安雅眸子裡儘是詫異,竟有人能夠避開她的感應,當真不俗。
“追風在天底下能潛伏高手裡,能排入前三,此人身法超群,一品境內,無人可及。”南風放下杯盞,兩手一攤,無奈道:“我西荊樓其實也冇什麼計劃——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讓追風帶著愚者跑路。”
王安雅瞧了眼籠罩在徐徐涼風下,麵容模糊的追風,心底頓覺膩味,原來......是這麼一個萬無一失啊。
她是不是,將西荊樓看的太高了?
還冇開打呢,就有了跑路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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