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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望向半空中橫弓而立的刑天,心底頗為敬佩,再看向餘安,感慨道:“這就是咱們的主子啊,你我何其有幸。
”
他不需要去問,為何刑天不與蕭晨將此事說清楚。
因為,一個像刑天這般驕傲的強者,從來不屑與旁人去解釋什麼。
大善大惡俗世禮法這些,無法約束他。
他想去做什麼事情,便一定要去做什麼事情,行事無懼因果,隻問己心。
“哈哈,”餘安深深撥出口氣,頷首笑道:“幸甚!”
我們願意為了救你,不遠萬裡而來,寧願付出性命。
是因為我們知道,若是我們遭遇了這般險境,你也一定會來。
......
“不打了,不打了!”蕭晨躺在一片凹陷,大口喘息,咬牙切齒瞪著虛浮半空的刑天,神色猙獰,惡狠狠道:
“跑的比兔子還快,當真不是個東西!你給我等著,等你家蕭爺爺好好研究一番身法,不出三年,定能追上你,一拳就能給你這廝乾廢!”
“就你這禿子?”刑天冷哼一聲,又是凝聚出一道血箭射在蕭晨身上,伴隨著漫天煙霧飛旋,搖頭道:“莫說三年,三百年你這廝都不行。
”
說罷後,捏著下巴,目光閃爍,也在心裡琢磨著。
這三重天的禿子們,一個個都是硬的跟個龜殼似的。
這狗日的蕭晨,怎的冇了頭髮,比那龜殼還硬?
莫非......變禿真能變強不成?
是不是得找個機會,拿餘安、沈默這倆人試一下?
念及至此,一步踏出,走到兩人身前,左右看了看,在兩人殷切的目光下,凝重道:“沈默,將你頭髮颳了,再讓我射兩箭試試。
”
“哈?”沈默虎軀一震,呆愣了老半天。
刑天解釋道:“餘安是天魔門宗主,不合適。
”
沈默眨了眨眼,隻覺得後頸有些發涼。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心疼頭髮,他是生怕被那兩箭活活射死。
刑天想了一會兒,擺手道:“放心,我不射要害。
”
沈默嚥了口氣,目光越發幽怨,不說這句話倒還好,說出這句話後,我真的有些慌了啊。
......
驚鴻峰,外賓駐足之地。
待客庭院。
足足昏睡七天的寧不凡,終於睜開雙眸,剛恢複意識,便覺著眼前天旋地轉,身子直往下墜,一陣孱弱無力之感湧入心扉。
“寧鈺,你醒了!”一陣驚喜的清脆聲傳來。
寧不凡微微茫然,輕輕晃了晃頭,眼前出現一隻嫩滑柔荑,輕輕將自己額前白髮往後撩撥。
白髮?
寧不凡忽而一愣,掙紮著便要起身,卻發現渾身酥軟無力,拚儘全力也隻抬起一隻顫抖的手臂,“我這是......怎麼回事?”
王安琪張了張嘴,沉默下來。
寧不凡微微眯眼,稍作回憶,想起了那股瘋狂燃燒血脈的星芒,心下有些明悟,旋即閉目細細感應片刻,身軀之內......已然殘破不堪,全然不存絲毫力量。
雖斬出那一劍前做好與葉青玄同死的覺悟,但冇死總是好的。
寧不凡放緩呼吸,再嘗試一番,卻仍然無法起身。
王安琪見狀連忙握緊他的手,安慰道:“冇事,冇事。
據醫者所言,你是耗儘力道所致,半月便能複原。
”
“莫要騙我,”寧不凡輕聲歎息,搖頭道:“我的身體,我自然是清楚的。
我以後......也無法握劍了嗎?”
何止無法握劍,即便身上傷勢好全,也比不上一個普通成年男子的體力。
或許......能依靠自己,走上兩步?
至於握劍,連杯子都捏不穩,劍就更不用想了。
“寧鈺,我會找人治好你的。
”王安琪嘴唇緊繃,手心微微滲出汗水。
寧不凡沉默片刻,灑然笑道:“無妨,這樣......也挺好的。
就是——頭髮白了,走不動路,冇幾天好活罷了。
”
直到這時,才發覺口中極為乾澀,喉嚨刺痛,輕咳一聲,“拿碗水來,渴。
”
王安琪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連忙去案子上拿來早已備好的溫水,一口一口小心喂水,“小心些,慢點兒喝,莫要嗆著。
”
喝罷水後,兩人又是沉默半晌,寧不凡率先出口,語氣平淡,“我還能活多久?”
王安琪猶豫良久,正想安慰一下,卻聽到寧不凡輕聲道:“說實話。
”
於是,她隻好小心翼翼說道:“三......三年。
”
“夠了。
”寧不凡輕輕頷首,側目看向眼含淚水的王姑娘,笑道:“哭啥啊,是我要死了,又不是你。
”
王安琪抽了抽鼻子,呢喃道:“若是我,我就不哭了。
”
寧不凡先是一愣,其後心底微微泛起漣漪,心底有些嘲弄,十步一殺的天機榜首,竟成了一個廢物。
天下第一的廢物。
寧不凡輕聲笑道:“本來,還想著等葉辰醒來後,找他好好比試一番劍道。
你想啊,十七年後,十七年後啊......我那時候,再如何憊懶,也能成為天下有名的劍道大家吧?最起碼,我得比這廝強上那麼一些吧?”
王安琪哽咽應道:“嗯。
”
寧不凡嘿嘿一笑,傲然道:“我啊,就提著我的清池劍,還得裝出一副高手風範的冷峻模樣,再一手提著兩壺酒,得是春風釀,他最愛飲這玩意兒......然後啊,跟這廝月下對坐,痛飲烈酒,待得酒酣胸暖,便要起而拔劍。
嘿!劍光更比月光寒。
”
說到這兒,稍稍停頓了一會兒,又耐心解釋道:“不是說我一定得打贏他,那......我不得讓他對我刮目相看嘛,是吧?”
王安琪抹了把眼角水霧,勉強笑道:“嗯,是得刮目相看。
”
寧不凡越說越起勁,嘿嘿笑道:“等比試完劍道,甭管誰輸誰贏。
我都得痛罵這廝一頓。
為啥,就一個小小的劍閣,都能將他活活坑死,真他媽是一個冇腦子的廢物啊!不過,我還得告訴他,我寧鈺,我寧不凡,為他報仇雪恨了!”
“葉辰!”
“我啊,不負你這一聲兄弟!”
說著說著,寧不凡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哽嚥了好一會兒,又是嗤笑一聲,“可惜啊,老子冇時間了。
”
王安琪趴俯在床榻,淚濕麵頰,泣不成聲,“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我不該讓你回來。
”
寧不凡拚儘全力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拍了拍王安琪的小腦袋,搖頭道:“我不後悔,死而不悔!”
冇有人知道,當寧不凡拔出‘暴怒’,燃燒了身體所有的潛力斬向葉青玄的那一劍,是他這輩子最爽利的一劍。
也冇有人知道,當他忍受著深入骨髓的極致痛楚,癲狂笑著說出“這一劍,願與你同死!”這句話時,是他這輩子最痛快的一句話。
成為廢人,又算得了什麼?
這,纔是劍修應有的模樣。
他不後悔,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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