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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下,緋紅光暈肆意揮灑。
柳先生的身軀緩緩消散,隨風遠去。
王寡婦呆呆坐在柳樹下,聽著蟬鳴,遙望天穹,不知在想些什麼,或許,她隻是發呆,什麼也冇想。
她的腳下,有一隻大黃狗高聲悲鳴,嗚咽連綿,像是狼嚎。
遠處,一頭黑髮披散如墨的陳晨走來。
他臉色憔悴,嘴脣乾裂,緩緩走至柳樹下,麵朝煙霞,躬身拜倒,久久不起。
三日前,他的父親走了。
今日,他的師傅走了。
哪怕,他的父親經常鞭打他,哪怕,他的師父經常捉弄他,但真摯流露出的感情,早已填滿他的內心。
他悲傷嗎——是的。
往往悲傷、痛苦,纔是一個男孩成為男人的過程。
而一個男孩走向成熟能有多快?
可能,要一輩子。
可能,隻一瞬間。
“我......再也冇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跪在地上,自嘲笑笑。
然後,他看了眼柳樹旁目光呆滯的王寡婦,再低眉看向王大爺消散時掉落在地上的那半塊硬饅頭。
陳晨將這半截硬饅頭撿起,塞進嘴裡,狠狠咬了下去,即便喉嚨被磨出了血,動作也冇有絲毫遲滯。
“我還有自己。
”他輕聲自語。
十餘丈外。
隱於暗處的江嫣,瞧著自己的孩兒終於長大,欣慰之餘,卻又捂嘴低聲抽泣。
劉嬸抱著娟兒,朝江嫣勸慰道:“江姐,該笑纔是。
”
江嫣輕輕頷首,破涕而笑。
娟兒眨了眨微亮劍目,奶聲奶氣道:“王銀銀......”
劉嬸拍了拍娟兒的頭,微責道:“王爺爺不欠咱們銀子了,還清了。
”
一雙劍目,自然比十兩銀子貴重得多。
村東頭。
張伯在院子外站了整整一個下午。
李嬸與他默然並肩。
夜幕降臨,群星閃爍時,張伯緩緩撥出口氣,步入地窖,親手砸爛了數百年來親自釀造的數百罈子美酒。
他一個人躺在粘稠瓊漿泥土裡,仰天大笑三聲,“以後啊——不飲酒了!”
張伯愛酒,愛酒如命。
可如今,再也冇有了同他一塊兒飲酒的人。
李嬸邁入酒窖,眼瞅著這個堅強的漢子如此頹廢,輕輕歎了一聲,“王老頭自由了,我等還在人間受苦,該高興。
”
“是該高興,”張伯搖頭笑道:“這老混蛋,走的倒是快。
”
柳先生走了,帶著他四百餘年的江湖,共赴雲煙。
仿似預示著,屬於他們的時代終於結束了。
武道大開,妖孽頻出。
以後啊,那可都成了年輕人的天下啦!
......
翌日,劍域。
又費了整整一天一夜,寧不凡終於將七層台階插著的劍,悉數拔出,已是精疲力竭。
他走至王座,先是將地上的碎星劍撿起,繫於腰間,又麵向王座,凝視著眼前的垂首黑袍男子。
“你這廝,碎星劍都不要了,拔什麼仙人劍。
”
寧不凡歎了口氣,將死死握著仙人劍的葉辰背在身上,一步步走下七層祭壇。
下來之時,一一撿起被拔出的七柄劍,自袖間撕下一大塊布條,將之纏繞起來,綁在腰上。
這七柄劍,不似凡俗之物,或大有用處。
暴怒、傲慢、嫉妒、貪婪、暴食、**、懶惰。
每一柄劍上都刻著小小的遠古符文,象征著人內心深處的七種原罪。
寧不凡一手提著清池木劍,另一手將葉辰雙手按在胸前。
葉辰這廝都死了,還緊緊握著仙人劍不放,倒是有趣。
那仙人劍,劍鞘灰暗粗糙,劍柄赤紅,瞧著也冇什麼了不起的。
咋就拔個這玩意兒還被人暗算了呢?
唉——
“血都流乾了,還能這麼沉,這廝吃石頭長大的?”寧不凡笑著搖頭,揹著葉辰,小心翼翼過了三道試煉,終於回到了劍域入口的岩壁底下。
第三道試煉與第二道試煉倒是好過。
唯獨返回第一道試煉關卡時,寧不凡既要揹著葉辰,又要硬抗成百上千的劍意襲麵而來。
若是旁時自然無妨,但他剛拔完了七劍,正是精疲力竭之時,又不敢隨意耽擱,隻好硬著頭皮奮力向前衝刺。
劍意襲身之際,迴護不及,硬扛了幾十道劍意,受了不輕的傷勢,如今渾身上下皆是劍傷,雖不致命,卻也耗費了他不少時間。
隨著邁步劍域岩壁,寧不凡始終緊繃的精神終於放鬆,腳下一個踉蹌,眼前一黑,差些跌倒,幸反應迅捷,以清池劍抵地。
又走了半炷香左右,寧不凡杵著木劍踏過光幕,來到劍域石門。
“寧鈺,你受傷了!”
“好小子,真給這廝帶出來了!”
兩道驚呼聲響起,正是拚力抵著石門的王安琪與刑天。
寧不凡心底的一塊兒大石頭終於落地,越過刑天與王安琪兩人,將葉辰帶出石門。
他輕輕將葉辰屍首放置地麵,緩了口氣,想要叮囑些什麼,卻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轟然倒地,陷入昏厥。
他,真的太累了。
......
當寧不凡醒來時,已是深夜。
“嗯?”他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有些恍惚,一碗冒著熱氣的野菜湯水便遞了過來。
“吃些東西。
”王安琪扶著寧不凡起身,讓他半躺石壁。
“我就說這小子三日內就得醒,冇說錯吧。
”刑天的聲音仍是這般豪邁。
寧不凡打量一番周旁,這是一個空曠的山洞,中間燃著一堆篝火,眾人圍繞而坐。
他的右手方是眯眼笑著的刑天、半躺岩壁的葉辰,左邊是滿麵關懷的王安琪。
而郝劍則是尷尬的站在洞外——刑天不讓他進來。
寧不凡微微晃了晃腦袋,接過石碗看了看,也不說話,直接飲下後,才輕聲道:“說一下,如今什麼情況,我好統籌局麵。
”
此話一出,眾人忽而一陣沉默。
寧不凡心底一突,皺眉道:“我入劍域這些天,發生了什麼?”
他極為明顯的感受到了兩人心頭的沉重。
“那個......我入一品了。
”站在洞外的郝劍輕輕揮了揮手,他站在洞外好幾天了,生怕麵色陰翳的刑天,哪一天就給他宰了。
天地良心,他或許是如今這個世上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一品高手。
好在,好在還有雪......寧公子記得自己。
自己與寧公子可謂是一見如故、惺惺相惜,想來會為自己說兩句好話。
寧不凡微微一愣,指了指洞外的人,疑惑道:“這廝誰啊?”
郝劍麵色愕然,重重咳嗽一聲,“我郝劍,郝劍啊!”
寧不凡使勁搖了搖頭,方纔恢複意識,有些東西倒是模糊不清了,怎麼就將這個憨批劍修給忘了呢,實在太不應該。
想到這兒,寧不凡歉意拱手道:“方纔想起,你確實是郝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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