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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陽初升。
有五百鐵騎拱衛著一輛雙駕馬車,徐徐入城。
守城將士見是雲州刺史的座駕,不敢查探,躬身放行。
車廂內,坐著的自然是寧不凡、王安琪、納蘭落離三人。
以這種方式踏入涼州,是最簡單,也是最不會引人懷疑的方式。
冇有人能想到,率七萬鐵騎前來援助涼州的雲州刺史納蘭落離,其真實目的隻是為了帶天機榜首寧鈺踏入東荒國的疆域。
也冇有人能想到,向來對寧鈺深惡痛絕的棋閣,竟會有一位主事,暗中與天機榜首寧鈺達成了合作同盟。
不......或許會有一些眼光超絕的人,能夠從涼州之戰的探查出蛛絲馬跡,但很顯然——涼州刺史藍田,並不在其中一列。
在納蘭落離入城之時,一夜未眠的藍田,率領涼州十餘位官員相迎,他們身後站著無數涼州百姓,皆是欣喜雀躍。
這一戰,東荒國勝了天風國。
涼州與雲州的將士,勝了威名赫赫的雪龍營。
這是足以讓整個天下沸騰的大勝,縱然——這是一次虛假的勝利。
車廂內。
寧不凡閉目假寐,嘴角含笑,靜靜傾聽外邊傳來的陣陣歡呼聲,心底漸漸泛起波瀾。
這個世上大多事情,皆是虛假,而那些冇有資格被稱為‘上位者’的人,也冇有觸及真相的資格,在虛假夜幕的籠罩下,他們或悲慼、或欣喜、或憂慮......生不知生,死不知死,當真是殘忍。
在這個黑暗籠罩的是倒下,或許這纔是無數年來,一批又一批年輕遊俠,前赴後繼、拚了命也要步入江湖的真正緣由吧。
可,江湖的儘頭,究竟是大自由,還是大孤獨呢?
寧不凡睜開眸子,看了眼守在身側的王安琪,忽而覺著,像王姑娘、風語,這些純粹善良的人,纔是這個黑暗壓抑的世道裡,那一縷微弱的光芒。
誠如寧不凡所言,自劍閣一戰過後,他再也無需旁人守衛在身側。但帶上王姑娘走上一遭,才能時時刻刻提醒他,這個世道還有光芒。
如此,他才能不在痛苦與壓抑下,喪失人性。
“想吃糖葫蘆嗎?”寧不凡看著王安琪的秋水眸子,輕聲問道。
在納蘭落離古怪的目光下,王安琪輕輕點頭,“想吃,可咱們的錢財全在那個禿子的身上揣著......咱們冇銀子。”
“冇事,他有。”說著,寧不凡抬手便摸向納蘭落離的腰間,輕易便拽出了個翠綠玉佩,抓起王安琪的一隻手,輕輕將玉佩拍進她的手心,“拿去當了,再買兩串糖葫蘆,可彆將錢財全都給了小販,留一些揣在身上,日後還要用呢。”
納蘭落離張了張嘴,腦瓜子嗡嗡的。
合著方纔寧鈺盯著他老半天,是在找尋他身上哪有貴重的物件?伸手便拿走了?咋這麼熟練呢!
這玉佩可是極品和田玉,足足價值一條街,你拿去當了買糖葫蘆???
哪家當鋪能隨手拍出十萬金來?
寧不凡活動了下身子,瞧納蘭落離似有憤懣,於是佯作詫異道:“莫非納蘭大人也喜糖葫蘆?一大把年紀,半截都入土了,莫吃甜食,得注重養生。”
然後,他輕輕拍了拍王安琪的肩膀,“去吧。”
“嗯。”王安琪應下,起身撥開後車簾,飛身躍出,引起街道一片驚呼聲。
納蘭落離看了眼寧鈺麵上的無辜神色,心底一陣膩味,隨手撥開車簾,緩聲道:“拿上錢財跟著她,再設法將玉佩贖回來。”
車廂外有護衛在旁的一品高手拱手回道:“遵命!”
應下後,也是飛身躍起。
車廂內。
寧不凡微微挑眉,拱手笑道:“納蘭大人,果然高雅。”
高雅?這個詞,怎麼越聽越覺著不對勁兒呢?
納蘭落離輕聲歎息,隨口問道:“陳公子,當真喜甜食?·”
寧不凡伸手將額間白髮向外一撥,回道:“納蘭大人這就有所不知了。自入世以來啊,我陳子期可謂是吃儘了苦頭,今日吃吃甜食,也算是換換口味。”
納蘭落離聽著這番鬼話,也不惱,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你這小子,滿嘴胡話,說說吧,將王安琪支走,想要與我商榷些什麼?”
喜甜食是假,將人支走纔是真。
寧不凡迎著納蘭落離審視的目光,緩慢說道:“兩件事。第一,將涼州城內,鳳來客棧的喚來,我有話要問她。第二,一個月之內,我要入皇宮,你安排一下。”
這番話落下,車廂內沉默了許久。
納蘭落離一隻手輕輕敲打案台,沉吟道:
“第一件事,涼州客棧的老闆娘,名為司徒夢蝶,人稱蝶娘,是江湖裡有名的人物。依我之力,將她喚來不難,但恐會引起旁人猜疑,這點你要思慮清楚。第二件事,涼州城下一戰,我雖立下大功卻也犯下大罪,當親入汴梁麵見聖上。帶你入汴梁大都不難,但你若要入皇宮,卻不易。須知......皇城司如今掌控著整個皇宮與汴梁的守備,而那皇城司之主,名為百裡芳華,他身後站著天機榜五墨玉公子禹雲墨。”
皇城司主事百裡芳華與墨玉公子禹雲墨,曾指派洛安城內潛伏細作,刺殺寧不凡,其目的大概是為了將天機榜首寧鈺阻絕在東荒廟堂之外。
若是寧不凡執意入汴梁大都,隻怕剛踏入都城的那一步,便會直麵這兩人。
偏偏這兩人,一個是在廟堂掌控大權的皇城司主事,另一個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天機榜五。
稍作思慮,便是棘手無比。
若要麵見東荒國皇帝陛下,便要先過了百裡芳華這一關。
寧不凡一手按在碎星劍柄,另一手緩緩摩挲清池劍,緩聲道:“如此......待你大軍入城後,率先接手涼州城防,我要迎孟河家的暗探前來涼州,而我們則駐留在鳳來客棧,你雖為雲州刺史,但也算是江湖上的大人物,駐留鳳來客棧,無人生疑。”
駐留在鳳來客棧,自然能夠見到老闆娘,也不會引人生疑。
“至於入皇宮之事,暫緩。”寧不凡緩緩撥出口氣,繼續道:“但你要明白,我必須要入宮麵聖,這對我們,很重要。”
若不麵見東荒國皇帝陛下,便無法得到皇室援助,以廟堂滅江湖之事便成了一句空話。
馬車依然在緩緩向前行駛,但車上的兩人,心中卻閃過萬千思慮,氣氛頗為凝重。
半炷香後,納蘭落離終於應下,凝重道:“此事......我來操持,但你也要明白,如今在這東荒國內,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皆對你心懷殺意。因此,你萬萬不可暴露身份,否則......我也無法保下你。”
棋閣之內,除了碧影司之主納蘭落離,餘下的或許都會是寧不凡的敵人,再有一手遮天的皇城司盤踞在汴梁大都,橫斷前路。
欲以一己之力,直麵整個江湖和廟堂,何似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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